她面前,我逐渐变得冷酷无情。去突袭了几次,也没见她与那男老师有什么特别亲密的表现,反而是我对那男老师横眉冷对,越看越觉得他的笑容阴险。成人的世界让我困惑又无奈,虽然我也已经是个成人。她很快就感受到了我的变化,但无论她怎么问,我就是不说原因。最后逼急了,她问我:“是不是你又喜欢上了别人?”“不是我,是你!”我顶了一句。她愣着了,愣了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眼泪无声的从她脸颊滑落,两滴,四滴,六滴她捂着脸委屈地蹲在地上啜泣,消瘦的肩膀一起一伏的耸动着。我去拉她,她不动,只是嘤嘤的哭泣。又过了一会儿,我强行把她抱起来,说:“有话就说啊,你不要只是哭,谁对谁错总要了结。”她推开我,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哭吗?”她不待我答,又说道:“我不是因为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哭,是你让我难过!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就这样子看我?”“我是因为太在乎你,而且又不是一个人说。”“说什么?你自己见了吗?”“如果有,我是说如果有,我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我有些疲惫,真相与假象已经不想再计较。“人总是对自己无法把握的事物心生疑惑或是嫉妒。”我拥着她说“如果有一个地方可以静静的过一辈子,那该多好啊,可是这样的地方只能自己去争取,即使自己再软弱,也需要去战斗。如果以后我在感情方面有狭隘的表现,你原谅我好吗?”“嗯,你也不能总是疑神疑鬼的,好好的生活,谁会自己去破坏呀。”我在心里冷哼了一声,世间的事物本没有定局,只要相聚时来得及珍惜,何必把散看得那样真呢?只不过,聚总是形成在散时,而散总是产生于聚中;该聚的时候不聚,不该散的时候散了。
301办公室成了我时常想念的地方,我像中了瘾似的,脚会不由自主地往那里走。上下课从教研楼前经过,我会扭着头盯住那里。这个动作慢慢也影响了常和我在一起的同学。他们望着教研楼,通常会说“现在咱们班主任在这里”“现在咱们班主任不在这里”尽管我努力摆脱在徐慧眼前像个小孩子的感觉,可眼看她眼中流露出渺茫的神情,我真是不知所措。或许很多初次恋爱的人,都向往成熟的异性,我是,徐慧也是。她那渴望关爱的神情及不期然中流露的心灵寂寞,促使我想尽办法,让自己在她面前成熟起来。然而,我一个不经意的举动,或是一桩无意中做的小事,都可能把先前的一切努力悉数推倒。
学校附近的一家牛肉饺子馆中,新来了一个打工的女生,有空闲时,她就拿出书本学习。那天晚上,客人只有我和徐慧,在等待做饭的时间里,那个女生端端正正的坐在一张餐桌上做练习,徐慧就坐在她旁边看电视。女生是大一的,捧着一本计算机类书死啃。终于啃不下去了,小心翼翼的走到徐慧身边求助。徐慧刚刚走出校门,今年才开始教学,曾经学的教材已经老化,新的还没有认真看过;她又不是计算机专业的,对着专业性很强的内容,左右看不明白,就把我叫过去为那女生讲解。我正好那些内容认真听了,一时间口若悬河,写写画画,三五下就把问题解决了。那女生千恩万谢地回到原位。徐慧在我后面悄悄握住了我的手。那一刻的徐慧,是我最美好的记忆。我突然觉得自己是个男人了。成了男人的感觉,并非长有一个男性生殖器,或者跟女人睡过觉那么单薄,而是一瞬间,感觉自己心胸开阔,气干云霄。我心里暗暗打定主意,起码要在某方面十分突出,那样徐慧就会对我服服贴贴的,她自己也不必强撑着了。生活是平淡的,而平淡中蕴涵着无穷的意味。徐慧生日时,我买了一双手套送给她。粉红色的手背上,绣着一个金黄辫子的女娃头像。我觉得可爱极了,她看了瞪大眼睛说:“呀!你怎么买个小孩子戴的?”“是吗?我觉得挺好看的。”“唉”她轻轻叹了口气“我本想着你是个大男人,原来比我还”美好的事物并不在大小啊,就像童话名义上是儿童的话,却不是儿童写的。”我还要狡辩,她冲我笑了笑,这件事就算结束。
平常生活中的每件事似乎都不是大事,但如果这一段生活成了独立体,摆在脑海中时,它的每一个细节都是醒目的,每一件小事都有可能改变生活的走向。徐慧陪我的时间越来越少,她总说忙,要教课,课余还要去排练节目。“什么节目?”我问时,她往往神秘地说:“到元旦晚会上你就知道了。”从此我便盼着元旦晚会。万万没有想到,到了观看晚会时,我一高兴,竟然把她给忘了。节目过了一半,又开始的是老师们表演的时装模特。随着一个一个靓丽的男女模特出场,会场上像炸了锅似的,谁会想到,这群尤物竟是平日衣着朴素,时常见面的老师呢。我与身边的同学瞪大了眼睛,辨认自己的任课老师,每认出一个,就不禁心旌摇曳,赞叹不已。当所有的老师一男一女交叉着以各种姿势站成两列,我们以为模特已经全部出场时,又有一位个子较矮,机灵俏丽的女老师走出来。走到两列模特靠近后幕那端的中央,把手交给一个迎上来的男模,不疾不徐地朝我们走来。我心想:“这是谁呀?”往四周看了看,同学们都静静的盯着舞台,偶尔有两个交头接耳。“徐慧,是徐慧。”不知谁认出并先说了出来。“徐慧?”我借来一副眼镜仔细端详“可不是嘛!不是徐慧是谁?”我激动得全身乱抖,想不到我的徐慧竟然这么美。散场后,我连忙给她打电话。她说还要赶校车回去,好像一边听电话一边在赶路。我问清了她正走到哪里,飞快地跑过去,把她拉到了一个幽暗的角落。过了大约两分钟,徐慧理了理被我揉乱的头发,匆匆地走了。
一个已经和女朋友分手了的同学常叹息,如果没有那两次长假,他们也许仍然在一起;因为假期里没有给她打电话,开学她便提出分手。他说出来,一是叹息,二是让我们吸取教训。他说过好多遍,我总是不在意,等到我与徐慧也面临寒假的漫漫长冬时,突然想起他的叮嘱,就增加了给徐慧打电话的次数。我们也已经散了将近一年,认真回想起来,那个寒假,她接了我许多次电话,给我留下印象的似乎只有两种。第一种是前几次打给她的,他问我是否想她,我自然说“想”但那时我还不知道思念是什么滋味,我是随着时间的增长,才理解怎样是“想”一个人的,而且时间越长,这种感觉越强烈。她似乎正相反,以后接我的电话,语气都是冷冰冰的。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小肚鸡肠,我也不在乎,依然躲开家人兴高采烈的给她打电话。直到后来她问我知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她的声音挺冷,我才想起,那时她的语气是有点不够亲热。然而,那又有什么要紧的,火锅和冰淇淋都很爽口。她解释说,电话和电视机都在她房间,接我电话时,屋子里常常有很多人在看电视。令我纳闷的是,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在无人的时候打给我呢,哪怕只有一次。这一点多少让我有些不快。不知道是我变了,还是徐慧变了,或着是我们之间的关系变了。以往我对西方的情人节很不以为然,有了徐慧,对着一天天走近的节日,我做了种种假想。还提前跟她说,到了那天要送给她一个令她惊喜的东西,不料到了那天,她在电话中说,要和几个女伴一块去市里作头发,正准备走呢,估计到下午才能回来。之前我的一切美好设想都成了泡影。生活就是这个样子的,特别是我的生活,据我观察,无论什么事,只要我为之高兴,它必然会向反面发展。傍晚见了徐慧,几分钟前还在演练怎样更有趣地把玫瑰送给她,见了她,却兴趣全消。我把花递到她面前,她猛地一愣,说:“干什么?”“送给你。”她看到我手中的玫瑰,就接着了。“这就是你的新发型?”话一出口,连我自都吃了一惊,语气冷冷的,本意是询问,一下子变成质问了。她支吾过去,我们就沿着街道慢慢散步。喧闹的街道上,只有我俩无声无息。我不是不想说话,只是一张嘴,心底就会翻上来一阵哀伤,思维怎么也聚不到一块儿。“我们回去吧。”我终于忍不住说道。她应了一声,我们就往回走,很快到了她住的楼前。楼前灯光通明,看着她将玫瑰倒提着,贴在裤缝旁走进楼里,我忽然心灰意懒。恍惚中,不知什么时候又约过她一次,回去便打电话说:“我们分手吧。”她那端静了一会儿,然后是肯定的一声:“好。”
分手之后,她很快又有了一个男朋友,并且订了婚。直到现在,我依然一个人走,不为什么,只是心里空空荡荡。我们在一起时,徐慧就开始自学考研,现在不知过几科了;听说她现在教大二,也许是教大一,但担任的班主任职务肯定是大一的。她变得成熟多了,那次彼此相错而过,竟然都没有立刻认出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