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出不由自主的叹息。
垂首望着怀里的人儿,他缓缓举起手,用铝甲下露出的一截衣袖拭去她唇边流出的血痕。
她胸膛淌出的血混合了他肩头沁流的血,两股血流相混,染遍了两件相贴靠着的铁农,再也分不出谁流得多、谁流得少,谁的血更沉浓、更炽烈
***
齐战将募夜颜抱进自己的帐内,叫所有人退避,唤来随军大夫。
“先医治她,她的伤很严重!”齐战面色混凝,手指轻点,替慕夜颜封穴止血。
他的心绪如万马奔骋,波涛震荡,复杂万分。
属下射伤她,竟然让他感到很生气,而且,他宁愿那箭是射在自己身上!
不因为皇上的缘故,只因为自己的私心,自己失陷的感情1
随军大夫一听,叨道:“将军,他不过是个败军战俘,何必管他死活?我还是先看着将军您的伤吧广
大夫说完话,只见齐战神情凛肃,连忙闭上嘴,走到床铺前,一看,不由得张大嘴。“敌军怎么会有女人?”而且,还是个戴面具的怪女人!
“她是伏乞蔑的公主,也是夜军的将军!你快医治她。”齐战目光沉黯。
大夫动手解松慕夜颜身上冷硬厚重的祆衣,逐层剥除衣衫的遮掩,露出雪白的肌肤与紧紧捆胸、染满鲜血的布巾。
“这一箭射得可不浅,短时间内,这个公主恐怕都不能作战杀敌,只能乖乖做咱们的俘虏啦!不过她还算走运,没有生命危险,能保住这条残命。这场仗,我们可是赢定了!将军,今天你活捉敌将,一定很开心吧!”大夫得意地大笑。
开心个鬼!齐战抿紧后,一颗心低低沉沉的。
现在可好,皇上要的人受了伤,已是大事一条i更何况他不能否认自己也开始想要她了1
转首凝望着基在颜脸上的面具。它就像一张精心打造的假面皮,完完整整地贴覆着她的容颜。在他看来.那不只是一张面具,根本就是一道枷锁、一片网,将她整个人困在里面。那是为了保护她?或是惩罚?
“咦?她的胸口曾经受过伤哪!这里还留着一个疤痕。”大夫叨念着。
齐战顺着大夫所指的地方看去,果然在她另一边的胸口上,有一个比铜钱大的红色疤印,看来是多年前留下的伤痕,差点正中心脏。
“是剑伤,被剑刺中的。”这种伤,他的身上不知有多少。
费乙于此刻掀幕而人,说道:“将军,夜军已经被追逃到剑阁后方二十里处,目前他们的主帅被俘,群龙无首,我相信过不了数天他们便会求降。”
齐战点头。“他们最好是求降。”但为何他有点担心事情未必会如此顺利呢?
“将军真是妙计多端、深谋多智。不过依我看来,这公主真是个可怕的女人,已受了伤还如此狂傲,若不将她好生‘伺候’,只怕她会在咱们营里作乱生祸广
这是将军第一次在战场上被敌人近身刺伤,何况对方是女流之辈!令人更难理解的是任谁都看得出来,将军根本是故意被伤的!
费乙不解地瞧着齐战,难道将军对女人手下留情,对女人怜香惜玉?
费乙记得齐战曾说过:战场上不分男女、只分敌我!可是今日的齐战不但一再声明“要活捉伏乞蔑公主,不可伤她”之外,甚至还替她挡回足以让她致命的飞箭,并在众目腹腔之下,毫不闪躲地让她以箭尾刺中他!
好,这也罢了!可齐战不仅严厉喝斥弓箭手,还罚他们杖打三十,至于那位发箭射中夜将军的士兵,更是枝打五十!不过,那些弓箭手不听军令,擅自主张发箭,而且害得夜将军受伤,所以理应受罚。
“将军,刚才那些士兵已经受到杖罚了,其中那个射中敌将的人,您是否要将他”唉,降职是难逃了。
费乙心想自己也有责任,平时训练自己的士卒不够用延,所以士卒才会违反军令乱发箭,又差点危及将军的性命!
“那几个弓箭手虽然是为我好,但真是不怕射中我吗?”齐战转头轻问。
“他们都对自己的箭术太有自信了,也认为您身手了得,一定会躲得过。”
齐战一笑。“太看得起我了!”不过,他责备的情绪有了缓和“那个射中夜将军的弓箭手,再罚他两个月的操课比别人多做两小时。两个月后,提升他的职阶,任命他为射骑参将吧2”
“啊?”怎么罚完后还能升官?
“他不听军令,发箭射中夜将军,还可能伤到我,的确该重罚;但也因为他那一箭有利于我们掳获她,这算是有功,因此他罪不至死,只给他杖罚。至于他射箭之冷静精准,也算是个难得的人才,该给他更好的职务来发挥长才。你说是不是?还有,费已,你也有责任,你要多加强他们的训练以及服从性!”不过,他现在没心情再去罚人,他的心思已经全都跑到夜将军身上了。
费乙点头。“是!将军不但赏罚分明,更懂得爱惜人才!”齐战果然和其他人不一样,今天若换成其他军帅,一定是将那个弓箭手给斩了,齐战却反而出奇招,罚后升阶,如此不但人尽其才,还能让士兵更臣服于他吧!
费乙偷觑一眼在将军床上的慕夜颜和望着她、挡住她身子的齐战。突然想到刚刚齐战竟然当众宣布,要将夜将军押在自己营帐内的事。
齐战从不曾将女人留置在自己的帐内,因此所有闻言的将属都深抽一口气,万分惊讶。
自古以来,战场上的胜利守则便是:俘虏,男者必戮,女者必奸!
只要掳获敌方的人民,男人一律遭到斩杀殆尽;至于女人,大多数的将帅会优先挑选女俘以解决生理渴望,再将其他女人送给所有兵士享乐共用。
然而,齐战却是以军纪严明出了名!他不准士兵烧杀换掠、不让士兵侵犯女俘、更不曾以将帅之权留置任何一个女俘。
可今天,他竟然说要将夜将军收进自己的营帐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看着床上的女子,齐战的内心有不忍与騒动,只为那一双会说话、万分灵动、美丽欲语、似夜明珠般的眼睛。那是他的预言梦境,那一双溅出泪水的眸区。
是她吧?梦境中的女子是她吧?
她胸膛中箭时,眼里的惊讶与茫然、怒意与悲恨,与梦中那双痛苦深幽的眼睛一模一样。
没错!一定是她!否则她怎能轻易勾乱他的心、颠撤他的理智、分割他的坚固与稳敛,还隐隐安定了他多年来的浮魂?
她在他心底最柔软、最隐密的角落住了下来;她让他为她而微笑,为她而怒。
她在他内心最深处生起暖热与悸跃之火,破坏他身为一个将军该有的冷静与坚定,让他的本心无所遁形,给了他最陌生、却最令人心生颤抖与渴望的情标。
他沉气定心,决定好好替自己占卜,但他却又迟疑了。
人生不该是由自己去闯荡的吗?难道依赖着占卜未来,就能掌握生命的一切?
偏偏善于占卜的他又无法否认“命定”这种玄妙的东西。
是!他相信梦境里的情节。终有一天,他终将以剑刺入他深爱之人的颈项里,眼睁睁地看着她的颈项喷出的烫手背的鲜血。
为什么如此?
为什么会是她?
他有一种溺毙似的窒息感。
他已经一步步地踏人上天所排定的生命游戏中,他能逃脱吗?他能改变吗?
可笑的是,现在的他竟然无法把持自己乱纷纷而鼓动烦躁的心。
他,不能再算,怕自己最终占出的卜辞去是“沦陷”两个字,沦陷在她的一举一动、亮眼巧唇里。
她是他的敌人,也是他的未来,更是那预言里令他眷恋的人儿
在梦里,令他眷恋的味道便是她吧2
一声痛苦低吟扰断他的思绪,他的深眸紧锁着缩卧一隅、昏寐未醒的慕夜颜。
她半掩的面容、半敞的铁衣,还有半衡的身躯,都让他的心房紧绷。
他走到她跟前,俯下身,将脸凑近,近到几乎与她的脸相触,仔细观察着她。
他的眼光随着她的面具起伏,探索揣测着她的长相,然后停驻在她的唇上。那两瓣总是习凛的唇,此时失去了那份坚定与傲气,反而有几分失落与脆弱,还有卑微与渺小,真是苍白到无以复加、薄冷到惊人眼魂。
她一定很冷、很疼,因为她的唇颤得很厉害,紧闭的眼睫也在抖颤着。
他轻抚她的眼与唇。如果这样可以为她驱走痛苦,给她一点温暖,便可以同时平抚自己渐渐不安与惊疑的心。
缓缓地,他的唇角与眼角勾出一抹柔笑,心中升起不曾有过的平静。
承认吧!他对命运俯首称臣,承认那叫作“情爱”的无情手,已在他的命运里白云覆雨。
她终于走出预言,成了真实,还揪住他的心。但,她却是他的敌人,没有转口的余地。若真是如此,这个命运他要是不要?能不能要?好坏由谁?
又是一声低吟,她的眉间牵起痛苦的线条,唇角渗出血丝,手紧揪着伤口上的纱布微颤,轻轻扯动,似乎想借以减少痛楚。
齐战擒住她的手,只见她胸前的伤口已经从松脱的纱布里露出来,又沁出了血,血流滑入她丰盈饱挺的胸,染出似血海棠。
心头柔柔的疼扯动齐战,他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完完全全包覆在自己的掌心里,并以袖缘轻轻为她拭去唇角的血渍,最后将她的身子揽进自己震荡不已的胸怀里。
他的胸膛被那股不曾有过的温柔与充实感给染热了。
做梦了吗?不知她梦见了什么?看不出表情的银色面具只是闪着激光,但她痛苦紧闭的眼睫与轻颤的唇却裸程出她内心紧掩的悲痛愁苦。
齐战双眉一措,瞳仁里飞上情感。
自从在战场上第一眼瞧见她,他便难以逃开她的吸引与迷惑。他可以选择逃避她,也可以选择受情侣煎熬。他,要哪一个?
他犹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