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心,我去上学了。”
“知道了,过马路要小心。”锅碗瓢盆泡进水槽,刷地,水龙头打开,哗啦啦的水冲洗着碗碟上的油渍。
两脚已经踏到院子的唐果不放心,转身踱回去,看见里面的景象,掩面叹息。
“唐心,求求你的老妈子个性改一下,这些碗不洗不会跑掉的啦!”
以奇怪姿势趴在流理台上面的唐心尴尬的回过头来。“我只是将碗筷泡水而已。”洗,用舌头吗?她没那本事。
“你是怪兽ㄏㄡ,怎么把水龙头打开的?”姐姐不会长着一副大钢牙吧?不可能!那双毁了的手一条线都拿不起来。
“我不动就是了,你别打破砂锅问到底。”她不能承认她的确是用“天生丽质”的两排大牙打开水龙头的,不管让谁知道只有被笑到天荒地老的份。
“确定?”
唐心被迫回到椅子上去待着。“我什么都不会动,等你下课回来检查,我保证院子里一根草都不会少。”
四方桌上半盆烧焦的杂面条、半碗粥、几块扒糕。杂面条呢,是唐果的杰作,不同于好吃的粥跟扒糕是来自王府井老字号的饭庄,花了银子去买的。
唐心有双巧手,食跟衣都难不倒她,唐果遗传了妈妈的美貌,却是煮什么烧掉什么。
唐心从来不敢让妹妹走进厨房一步。
今天是她盯着唐果一瓢一瓢的加水,她不敢说不满意,可是一想到将来好一段时间都要吃唐果煮出来的东西,她宁可受伤的地方是两条腿而不是她赖以维生的双手。
“你一个人在家可以吗?”唐果的骨架纤细,柳眉大眼,外表精灵神活,脑子里却永远少根筋。
对于唐心的杞人忧天她实在没办法想象,一个人的脑子天天有一大团念头转着,这样,不是很累吗?
就算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的人顶着嘛,烦恼也不能解决事情啊。
“只要家里不跑抢匪进来就没问题。”
“你在说笑吗?”唐果很认真的思考了下。
“不是。”
“我们家这么破,抢匪就算路过也不会多看一眼,现在的坏人只对台商有兴趣啦!”
唐果有不同的见解。也因为这样,好象没有同学愿意到她家来玩。
但是,无所谓啦,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还真谢天谢地呢,唐果的优点就是不自卑。
“对不起,我们的房子实在太破了。”自从家中没大人以后,有很多突发状况都不是她能够及时处理的,就像这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倾倒的四合院一样。
“姐,你干么跟我道歉,房子破又不是从你开始,妈妈跟爸爸要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她那对为了将祖产收回来的老实父母,每天日以继夜的工作赚钱,三十几年的奋斗,老祖先留下来的宅子是要回来了,可是两人也因为过劳,一个心脏病发,一个心肌保塞,同年同月同日差五分钟一起上天堂去了,留下为数不少的债务还有这间房子给她跟唐心。
“姐,你有没有考虑把这问破房子卖掉?”
“这是祖产耶。”
唐心的守旧她早知道,她继承了父母强烈的使命感。
有时候想想,她这种古板的性子是不是因为爸妈教养太成功?可是明明是两姐妹,为什么她的想法就不同?
这问题太复杂,不是她这花样年华少女该担心的。看了眼墙壁上的老挂钟
要糟!她要迟到了!
“姐,我再说一次,碗筷泡着,我回来再洗。”
不知道这种洁癖跟龟毛性子遗传到谁?但,肯定不是她。
唉,反正,她姐是跟她距离好几百光年的异人类。
“是!小避家婆!”什么都不能做,不如让她死了吧!
唐果背起书包,踏出门槛,这次,她那搞怪老姐是安静了,她可以顺利的上学了吧?
却又来个石敢当挡路。
抄手游廊外,殿下背着手杵在院子的青石板上。
用她花样的双十年华打赌,她有眼睛到现在从来没见过这么酷的男人,学校不可能有,她生活的这个圈子更不可能出现,她的周遭大部分是单眼皮的黑皮肤男生,就连王府井的游客也没多少是赏心悦目,能让她滋肺养心的男人。
“你是?”
“哈啰,我叫朗堤亚耶鲁曼,唐心在家吧?”刚刚听见她们两姐妹的谈话,所以他在外面等了下。
“我不知道我姐有你这样的朋友。”
“我也不知道唐心有这么温柔漂亮的妹妹。”对女人温柔是来自幼年庭训、家规、家法。
那是一种态度,无关放电或者拋媚眼,更无关心情。
就像问好、问早,说晚安的意思是一样的。
她红了脸,被好帅、好帅的帅哥赞美,她今天一整天一定超幸运!
“我姐在里面,你进去就看得到了。”
“谢谢可爱的小姐。”他绅士的弯腰敛首,姿态完美如上古皇亲贵族。
唐果的眼睛马上出现两颗心。
“你可不可以别动不动就发情?我家唐果还很单纯,请不要污染她!”悄然来到的唐心对殿下倒尽了胃口。
“我什么都没做。”他给人的印象真的很差吗?不会吧,跟他相处过的女人很少用这么严厉的标准看待他,这颗小不隆咚的汤包看他很下顺眼呢。
知道自己被人讨厌,还是女人,殿下一口气很难咽。
他穷凶恶极吗?没有。
他花心萝卜吗?这年头哪个男人没有几个女朋友的?
他长相丑陋吗?即便没有容郡的闭月羞花,至少眼是眼,鼻子是鼻子,四肢健全,身强体壮,一夜七次郎虽然不至于,但复数绝对没问题,而且包君满意。
他左思右想,就是想不出自己哪里得罪唐心了。
“我妹是国家幼苗,你别打她歪主意!”
唐心像保护幼虎的母老虎。她护着那看起来天真无邪的妹妹,那她呢?两人年纪应该差不了多少吧,谁保护这颗圆滚滚的小汤包?
这发现让殿下不禁多看了唐心好几眼。
发现她脸色白得不象话,不小心碰触到包满纱布的双手会让她花容失色,疼得龇牙咧嘴,而一看见唐果在注意她,她马上眨回在眼眶滚动的泪花。
那表情叫人不忍。
“姐,你对帅哥太凶了。”唐果不得不抗议。她知道唐心眼中只有一个康大哥,单恋了七、八年,就是不肯死心,加上她草木皆兵的态度,根本没有男人敢来追她。
二十一岁还没有男朋友,这样的人生真的有点惨。
“帅是他家的事,跟我无关!”
“姐,你有没有听过花开当珍惜,这次桃花开你要是不把握,下次搞不好要再等上二十一年。”
“这里没你的事。”
“你保证不会发生命案?”
“要发生早发生了不会等到现在。”真要杀人,当那锅焦糖全部倒在她赚钱养家的双手上时她就该行动了。
唐果咋舌。“是他害你的?”受伤回来的唐心委靡不振却什么也没说,屈打成招又不是她这当妹妹的专长,还好今天是水落石出了。
“不是,长舌妇小姐,上课重要还是看帅哥重要?”没有时间观念的丫头,到了学校被记点数别怪她没提醒喔。
“啊,八点了!”这下又要爬墙了。
火烧屁股的人终于走了。
嘘呼!唐果一走掉,唐心疲软的就地坐下,靠着一旁廊下的圆柱,神情无限疲倦。
她不这么撑,唐果会担心的不肯上学。
殿下看她像过期的麻糬整个瘫下去吓了一大跳,以最快的速度伸出铁臂给她支撑。
唐心看了眼他的援助,并没有像往常一般严峻拒绝,她默默接受了他坚定温柔的帮助。
老实说,她真是个奇怪的女孩。
受了严重的二级烫伤,只有在最初的时候因为忍不住痛而泪如泉涌,紧急送医后既不要他们的补偿也拒绝母后要带她回去照顾的提议。
她只是淡淡的说:任何人看到那种情况都会那么做。
“谢谢,”
“如果两天前你大方的说了这两个字,我会比较安心跟开心。”如果她从善如流的接受到他家休养的意见,他会乐意许多。
唐心垂下眼帘,他不会懂的。“你来做什么?”一大早的,别跟她说来探病。
“我来探病。”
“你诅咒我生病?坏心眼!”这人连话都不会说。
“你的手不痛吗?”以前他遇见的女孩没有一个不温柔可爱,这个,真不坦白。
不痛才有鬼,都两天了,纱布包扎的地方连碰都不能碰,刷牙、洗脸、洗澡是别说了,就连上厕所、吃饭都要叫唐果。
除了这些不便,伤处的水泡更是整夜咻咻咻的叫嚣不停,痛得不能睡,半夜也常常因为不小心碰到墙壁、被子而痛得突然清醒。
这两天,真是够了!
“你昨天没有去换葯。”
“你知道?”
“左手告诉我的。”一流的皮肤科医生,那天也是左手替唐心紧急处理的。
他坚持唐心该住院观察,却拗不过她的抵死不从,只好放牛吃草,而要殿下保证她会每天回医院换葯。
想不到病人第一天就放他鸽子。电话中的左手气得跳脚,大声嚷嚷说从来没看过这么不爱惜自己的病人!
“可不可以不要?”她讨厌医院的葯水味,讨厌那边的气氛,怕医生,怕痛。
“你真会找人麻烦。”他突然明白,像唐心这样的女孩其实不用跟她太讲理,因为绝对没完没了。
“没有人拿枪指着你非要你来不可!”她对外的刺猬盾牌马上竖起来。
“有,我的良心。”
唐心安静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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