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一横,先纵身跃上屋顶,再跃过群挤在一块儿看热闹的民众,朝花轿奔去在大伙儿还弄不清楚状况时抱起了新娘子,随即又轻松跃上屋檐,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迎亲的花轿引来许多围观的路人,长长的队伍、浩大的场面,人们七嘴八舌地谈论着这不怎么寻常的柳、江联姻。
“新郎不就是那已故柳员外的独子吗?以柳家的家财万贯,怎么会娶一个穷人家的女儿做媳妇呢?”
“话不能这么说,新娘的父亲可曾是名噪一时的佛像雕刻家,听说还很得皇上赏识呢!唉!可惜的是福分薄了点,过世得早了,否则现在江家母女肯定也是荣华富贵、衣食不缺的了!”
“这么看来,柳家公子不像他父亲那么势利眼嘛!他愿意娶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穷女孩做妻子,算不错的了。”
“听说,这其中还倒真是有点曲折了,这门亲事是柳员外生前订下的,意在指望和江家攀亲能助长柳家的权势,没想到新娘的爹早逝,亲事也就在柳员外无情的坚持下告吹了。”
“你说亲事没了?那今天这花轿难不成里头坐的不是江家独生女江青璃?”
“是,正是她!不知怎么着,柳公子突然又决心履行这桩婚事了。”
“我就说他不像他父亲那般势利又不近人情,说不定柳家的名声就要在他这一代转好了。”
“我看这很难。”
“怎么说?”
“柳文信的风流,人尽皆知,城里的风月场所听说有他的老相好的。为了那些媚眼相迎的名伶女妓,他可以散尽千金,这样的人对振兴柳家声望又能有什么助益?”
“真有这么回事?我怎么就没听说?”
“他当然是尽量做得隐密,只是再怎么密都难免有缝,一传十,十传百,到现在还没听说过他风流韵事的恐怕就只有你和那个可怜的新娘江青璃了。”
“”楚君逸一改他平日酒脱自在的装扮,穿著一身粗布衣裳站在街旁很不显眼的一个角落,并且把这段对话一字不漏地全听进了耳朵里。
他面无表情,然而,只要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他并不开心,甚至是极为愤怒。
他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到这里来,看她坐上轿被送至柳家对他无疑是种折磨,但是他还是来了。
看见一身凤冠霞披却看不见她似水容颜,只闻锣鼓齐响却不觉有丝毫喜气楚君逸原以为只要让他亲眼看见她嫁为人妻,那他就可以彻底死了这条心,却没想到竟意外地听到这段教他气愤的耳语!
得知了柳文信的风流差劲,他知道江青璃一旦嫁入柳家,她未来的日子势必难挨,这教他怎么能放心?
只是,不放心又如何?她几乎已经是柳家的人了,他这个外人能干涉什么?即便今日他仍在朝当官,恐怕也不能无理地命人不要成这门亲,更遑论他现在什么也不是。
他心乱如麻,四周的议论声似乎有越来越大的趋势,惹得他一向傲人的自制几近崩溃。
“老天爷!瞧瞧那边!”突然之间有人高声喊,:杏月楼几个保镖居然也抬着顶轿子走过来了,看来会跟迎亲花轿碰头哪!”
“这下子坏了,一定是柳文信的老相好陆小蝶知道他今天迎亲娶新娘,特意来闹场的。”另外有人皱着眉道。
“一个青楼女子怎么敢如此张狂?难道她不怕柳家公子从此不再往她那儿跑了吗?”
“听说她的身价高得吓死人,肯定是有那么点特殊的地方才敢来这儿撒野。我在猜,柳文信若是知道这件事也未必会站在他新娘子这一边,你没听人说过吗?他对陆小蝶宠爱有加,只要是她开口,哪怕是要他摘下天上的星星,他都会想办法去摘。”
“太夸张了吧?”
“一点也不夸张,听说”
为什么这些话总传进他的耳朵里?楚君逸忍着气,别过头去看着从另一头摇摇而来的华丽轿子,他倒要看看社会风气究竟进步到什么程度了?一个女妓居然也敢来和人家名媒正娶的少奶奶抢丈夫。
***
两列队伍果然在大街中央碰头了。
由于陆小蝶一点也没有让开的意思,使得迎亲的行列不得不停下来;媒人皱起了一对弯月眉,走上前去和对方带头的一位大汉斡旋。
两人似乎没达成共识,有吵开来的迹象就在这时,陆小蝶掀开轿门的帘子,她果然是艳冠群芳,一走下轿子便引来一阵阵惊美赞叹声“哇!那就是陆小蝶,真的是很漂亮。”
“是啊!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她的庐山真面目,这种机会可以说是千载难逢,求都求不来啊!”“真不愧是杏月楼当红的名妓。我幸亏来了这里,否则这辈子不晓得还有没有机会看见这样的美人哪!”
这一声声的赞美并不夸张,楚君逸也承认这女妓是他生平所见过最漂亮的女人了。只不过,除了那张美艳的脸蛋之外,他还注意到了别的,那就是陆小蝶眼光冷冽,愤怒和忌妒使得一张娇颜毫无笑容,抿紧的唇及微耸的柳眉显示出她的来意不善。
趁着媒婆和她的保镖争执之际,陆小蝶走近花轿,一把掀开了轿帘,四周霎时响起接二连三的抽气声。
“哦?瞧瞧,有个新娘子坐在里头呢!”她不带好意地笑了。“真是好命不是吗?能够从一个穷女孩一跃而成为柳家的少奶奶,真不容易呢!”
楚君逸只听得见这些,但他可以想见轿子里的江青璃必定是给骇着了!
成亲当天夫婿的情人居然声势浩大地来闹场,任谁也无法承受,更何况是柔弱的江青璃?
陆小蝶接下来的举动引起了更大的騒动她一把拉下轿里新娘的红头巾,然后向后一招手:“来人,把这贱人给我拉下轿子,她根本不配做柳家的少夫人。”
几个彪形大汉真的朝花轿走来,媒婆惊喊着跑过来阻止却被推倒在地,轿夫和敲打锣鼓的人也吓得纷纷走避,而群众虽对陆小蝶的蛮横议论不已,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随着媒婆声嘶力竭的尖叫,新娘子真被陆小蝶的人给硬生生拉下了轿子。
江青璃几乎跌坐在地,她脸色苍白,神情惊骇而茫然,显然完全不明白自己何以会遭受这些人的攻击。
陆小蝶扯高嘴角走近江青璃,一脸倨傲地指着她说:“柳文信是我的人,能做柳家少奶奶的只有我!我苦心等候了一整年的东西,岂是你随随便便就能夺走的?”陆小蝶越说越激动,美艳的脸孔也跟着扭曲起来。
“我告诉你,江青璃!你和柳文信已经没有婚约了,他娶你不过是想玩弄你,他只是贪婪你的美色而已,根本不是真心想娶你的,我看,你还是早点死心吧!他真正爱的人是我,能成为他妻子的也只有我。”
这时候媒婆冲上来。
“喂!你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今天是柳公子大喜的日子,他正等着我们迎花轿回去,你怎么”
“你这个死老太婆给我滚开。”陆小蝶推开媒婆,目光凶狠地瞪着江青璃,又说:“柳文信是我的,你不能跟他成亲。把那身衣裳给我脱下来,快脱下来。”
她显然是失去了理智,扑过去抓住江青璃的红色婚袍不断拉扯。
江青璃吓坏了,她颤抖着躲避,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却始终没有开口和还手。
楚君逸看着这一切,一直压抑和强忍着的怒气终于爆发了。该死!他怎么能就这么站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欺负?她是那么娇弱、那么无辜,竟没有人肯挺身而出帮她制止陆小蝶那个疯女人!再这么下去,她那身凤冠霞披终将被扯下,江青璃势必要在众人面前受更大的侮辱了。
不能再忍耐了,楚君逸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此刻已荡然无存。
他一扯,撕下衣服上一块布料将鼻子至下巴处全部蒙上,然后松开一头长发以便能更彻底地掩饰他的身份。
他心一横,先纵身上屋顶,再跃过大群挤在一块儿看热闹的民众,朝花轿奔去。
然后是一连串快到极点的运作他拉开陆小蝶甩至一边,击退了围攻上来的三个妓院保镖,在多数人还弄不清楚状况时抱起了新娘子,随即又轻松跃上屋檐,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
楚梦月的尖叫声响彻整个楚宅,还是楚君逸狠瞪了她一眼才让她停住。
她捂着嘴,张大着一双眼看着哥哥和他怀里的“东西”惊骇与怀疑布满她的脸上。
“你三哥我真不敢相信不可能噢!我的天!”
楚君逸皱起眉。
“你说的是什么?乱无章法。”
楚梦月倒抽了一口气,松开了摀住嘴巴的手。
“还说我?你自己做的事才是乱无章法。”“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自己手上抱着的是什么”她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的盯着他:“是新娘子!新娘子耶!三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居然瞒着我偷偷成了亲告诉我,你选了谁来做我的三嫂,是魏大人的小女儿,还是”
“别胡说了,梦月,我并没有娶亲。”楚君逸苦笑着澄清。
楚梦月不解,蹙眉问:“如果你没有娶亲,那么睡在你怀里的新娘子是?”
“这”楚君逸面有难色,他一时之间也不晓得该如何对妹妹说明这么特殊的情况。“这说来话长!”
楚梦月可不是听见“说来话长”这种话便会坐下来等候解释的那种人,她完全缺乏那种耐性。于是她直接走近楚君逸,将新娘子原本藏在楚君逸胸前的脸孔转了过来,不看还好,这么一看又换来一阵惊逃诏地的喊叫。
“你三哥我真不敢相信不可能噢!我的天!”
“求求你,别又来了。”楚君逸皱眉,无奈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候聂平来到大厅,显然是他听见了楚梦月那尖锐的喊叫声才急奔而来的。
“出了什么事吗?”他问,眼睛看着楚君逸。
“你听见梦月的喊叫了?”楚君逸又叹气。“其它人呢?他们一定也听见了,怎么不见他们集合过来?”
“我在门口把他们打发了。”聂平回答。“怎么?你要召集仆人吗?我可以再去叫他们”
“不用了。”楚君逸忙阻止着。“这样就好,我很感激你适时遣退了他们。”
“究竟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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