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动静吵到,在睡梦中还稍稍皱了皱眉,但却仍没醒转过来。
他睡着的样子很无辜。
白皙的肌肤几乎在昏暗的灯光下生光,五官精致之中而又带着些许艳色,唇瓣似是天生就生就蔷薇色,让人一看就移不开视线。自篡改记忆后,平日他的美色平白遭他猥琐低俗的举止气质掩盖,显不出如何的出尘美好了。
现下,他睡着了。
全然不再醒时的俗媚举止,乍一看竟似是个无辜坠落凡尘的天使。
普莱米斯不待想明白温迪怎么会在自己床头睡着,手就已鬼使神差下意识朝他脸上抚去,可还尚未触及他的肌肤,皇帝又触电似的一下子把自己的手给抽了回来。
这样的温迪——
又让他想起了他们被深埋在岁月里的旧时光。
那时候,温迪无意间无知无觉靠在某个角落里睡着,也是这个样子的......
普莱米斯久久的看着他,不做声。许是皇帝的目光太过灼热,温迪揉了揉眼睛,猛然从梦中醒转,先是懵里懵懂的打了个哈欠,可在看清皇帝的瞬间,他却是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过来:“......陛下?”
皇帝收回视线,淡淡应了声:“嗯——”
两人四目相对皆是无言。
漫长的沉寂过后,温迪自觉和皇帝独处尴尬,遂自动请缨道:“陛下......您既然醒了,不知是否需要小人效劳把帝卿殿下和梅琳大人他们都给叫过来,或者让小人过去支会他们一声陛下您已经没事了,好让帝卿殿下和梅琳大人安心?”
俨然一副宁可去跑腿,也不愿和皇帝在清醒状态下独处一室。
“朕醒过来的时候,医护机器人就已经往他们的通讯器里传了简讯。”皇帝抬眸,看了看窗外幽暗的天色:“已经很晚了,让他们好好休息吧,不必打扰。”
皇帝早已对自己因头疾复发而导致的昏迷习以为常。
连带着他身边的人也是。
“陛下仁慈博爱,体贴下属,实乃明君之楷模,倒是小人思虑不周了.......”温迪没法,只得拼命恭维起了皇帝来,试图化解着微妙的尴尬,顺带加固桩罗恩’的形象。
他目前还不能掉马。
皇帝并不知晓自己的头疾此刻已被完全治愈,看了温迪一会儿,开口却是问道:“怎么是你守在这里?不是梅琳.......”
他因头疾复发导致的昏迷从来不需要人守在身边,只需医护机器人和安保机器人及在暗中保护的侍卫队足以,就算偶尔一两次恰巧有人守在他的病榻之侧,通常也只会是他的亲信随身女官梅琳,而非旁人。
怎么这一次?
他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竟是温迪,普莱米斯有些诧异。
“是这样的,梅琳大人身体不好,所以帝卿殿下便让她去休息了。”温迪满脸,满肚子的委屈有苦说不出的模样,开口却是:“您忠实的仆人在听说了这件事后,因为忧心陛下的身体,担心陛下身侧无人照料,发誓要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要陛下的病能够好,就算要了我的性命,我也在所不惜,是以我特意主动向帝卿殿下请缨前来照料陛下......直到陛下痊愈为止。”
皇帝似笑非笑的瞥着他:“哦?”
在授意下人篡改了温迪的记忆后,起初他虽然很不习惯,不是很好,但渐渐惯了以后,他倒觉得特和温迪现在的相处远比先前的唇枪舌剑,话里带刺相互讥讽来得好得多了......
至少——
此刻的他们,表面上看上去是能够心平气和说说话的。
普莱米斯有时候,脑子里甚至刹那间闪过这样的念头,觉得温迪倘若真的是罗恩,不是温迪的话,那倒也很好......
“咳咳,好吧。我承认其实是帝卿殿下逼我来的——”温迪干咳两声,尴尬的摸了下下巴,遂又再次大力给自己脸上贴起了金来:“但我对陛下的一片赤诚之心却扎扎实实都是真的,在得知陛下旧疾复发之时,我甚至向上苍祈愿,只要陛下的病能够好,就算要我折寿五十年,我也是愿意的,现下陛下在我的看护下得以醒转,必然是上苍都被我感动了.......”
说着说着上苍有没有被他感动不知道。
反正——
温迪自己是扎扎实实的被自己感动到了。
普莱米斯是不知道在有了医护机器人的情况下,照顾一个昏迷的病人还能有多辛苦?他挑眉听着温迪胡掰乱扯,正打算出言促狭几句,不想眼角余光却在不经意间掠过了温迪眼下严重的青影,抬眼触及温迪眼底的红血丝和扎扎实实的疲倦感,话到嘴边普莱米斯的打趣之语却是怎么也出不了口,到嘴竟变成了一句颇为感触的:“.......你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作为陛下的臣民,无论为陛下做什么对我来说都是理所应当的.......只要陛下能记得我一点点小小的好处就好。”温迪喋喋不休,努力在皇帝跟前卖好。
普莱米斯静静听着温迪絮叨——
眼底却是漾出了些许连自己都不曾觉察到的温情。
“对了,陛下不知道我这回为您疏导了紊乱的精神力,又悉心照料了您这么些天,您能不能给我些许好处,让我......”温迪竭力维持住了副‘罗恩’状态,滔滔不绝。
“你能给我剪剪指甲,刮下胡子吗?我的胡须和指甲都长长了。”皇帝定定看着他,却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突然这样开了口。
他没有用朕,用得是我——
看着现下的温迪,他又想起了他们久远的过去。
在那过去当中,温迪对他的坏很多,好很少。但他却总是犯贱的愿意将温迪的好记得更深刻更清楚些,而把坏忽略不计......那时候,温迪总喜欢在阳光明媚的下午将塞特叫到跟前去,让他趴在他膝上,给他剪指甲,刮胡子做些精细活计,然后伸手扶过他的脸颊,撩开他的碎发静默无言的看他许久.....好似一副极爱他的样子。
普莱米斯只有在那少得可怜的时光里才能从温迪身上感受到稍许的温情。
仅属于他们俩的。
温迪惊了一下,在那一瞬间他几乎警醒皇帝是不是看出他没失忆,在试探他了,但他面上却半点不露,直笑着说:“当然....这是我的荣幸,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