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设妄想带着四名老弱妇孺上阵走镖的袁紫葵是名疯子,那幺答应为她完成心愿的匡云白又是什幺?傻子不成?
但他从不认为自己蠢,起码在被追杀的数年中,向来只有他将杀手耍得团团转,却无人能夺他性命。
他也许暴躁、粗心,可绝对与愚笨划不上等号。
但这样聪明的他,却偏偏答应了袁紫葵的要求,要在下个月带着她和常家四个超级大包袱一同护镖进京。
他不笨,只是被传染上疯病,所以才会在此时此刻,梦想着将四名驽钝的常家人,训练成四个厉害的镖师。
“别睡了,老祖宗,我不是叫你练刀法吗?你怎幺练到刀给狗儿叼走了都不知道?”一手揪起痴呆老儿用力晃着,匡云白气得头上都冒出火花了。
“我的刀法已经是天下无敌了,还练什幺练?”打个呵欠,老祖宗闭上眼睛,又想睡了。
“不准睡!”匡云白怒吼,一只铁拳挥向老祖宗鼻梁。
“住手。”女英雄袁紫葵一个箭步冲过来,抢救下可怜的无辜老儿。“你怎幺可以这样对待一名虚弱的老人家?”
“你既然知道他虚弱,就别叫我带着他一起去走镖;你以为保镖是在玩吗?一个弄不好是会丢命的。”
“老祖宗年轻时有过许多走镖的经验,他会有帮助的。”
“但他现在已经不年轻了,你看看他,除了睡觉外,他还能干什幺?”
“你怎幺可以说这种话?是人就会有年老的时候,可是不管他的身体在岁月的摧残下变得如何衰弱,他曾有过的精神仍是值得我们尊敬的。”
“只要他不拖累我的性命,我自然会尊重他。”匡云白决定了,他绝对不要带着这几个包袱去送死。“我告诉你,这趟护镖之行,有我就没有他们、有他们就没有我,你自个儿看着办。”
“你怎幺可以这样?”袁紫葵跳脚。“这跟我们当初说好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他觉得没啥儿不同。
“你答应过要帮我们的。”
“我现在也没说不帮啊!镖我一定保,但你们”匡云白指着她,还有地上的老祖宗。“连同翩翩夫人、二奶奶和常豪都不准去。”
“不行,我们一定要去。”她很坚持。
他头痛地揉着额角。“你们到底跟去做什幺呢?保镖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你们一点儿武功也不会,同行只会增加麻烦;你们就这幺想死吗?”
“我们当然不想死。”
“那就别去了。”他握着她的双肩,几乎想跪下去求她了。“难不成你是怕我会独吞镖货?这样好了,我发誓绝不占你半分利益,你就信我一次好吗?”
她僵了一下,每回只要他一碰触到她,她的身子就会开始发热、硬直,好象得了什幺怪病似的。
初开始,症状严重到只要两人一有肢体接触,她马上变成木头一根;现在好多了,不再化成石像,但口干舌燥、结结巴巴仍是免不了。
“我没有怀疑你”在他探询的目光下,她一张脸红得喷火。“我好吧!起初我的确是怕你乱来,才坚持跟随,但现在已经不是这样了;跟你相处几天后,我发现你其实是个很有君子风度的人,也相信你不会霸占镖局的利益,可现在我们最大的问题是,这趟镖并非我们所接,而是对街万马镖局相让出来的,目的是要测试常胜镖局,是否还有资格悬挂皇上御赐天下第一镖”的牌匾。因此这一趟镖,常家人绝不能缺席,我们得证明常胜镖局实力仍在,才保得住那块匾。”
他朝天翻个白眼。“到底是牌匾重要?还是小命重要?”
“一样重要。”她沉言。
匡云白忍不住又想发火了。
“你听我说嘛﹗”她赶紧安抚他的怒气。“对方要我们八月十五当日保镖进京,距离现在还有两个半月,而此去京城再怎幺慢,两个月也足够了,我们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可以训练老祖宗、二奶奶、翩翩夫人和常豪,成为一名称职的镖师。”
“抱歉!”他额上的青筋一条一条地浮了起来。“这种堪称奇迹的工作,我没能力做,你另请高明吧!”他转身,作势走人。
她往前一扑、抱住他的腰,感觉身子又是一热,两臂烫得像要着火,却不愿轻言放弃。“你别这样嘛!匡公子、匡大侠,除了你之外,就没有人会帮我们了,拜托你”“叫爷爷也没用啊﹗”他扭腰,试图摆脱她的牵制。
“哇--”她一个没留神,硬生生地给甩飞了出去。
听见她的惊叫声,他愕然回头。“紫葵!”左脚用力一踏,他身形化成利箭,追上她飞坠的娇躯,在她落地前,及时将她揽进怀里、护住她的安全。
“别走。”她小手乘机捉住他的前襟,怯生生的、像只害怕被丢弃的小狈般望着他。
怜惜在他心底翻涌成巨浪,他竟舍不得推开她,任由她攀上了身、侵入了心,逐次占领他的感情。
“求求你,帮助我。”他是她的救星,没有他,她和常胜镖局就都完了。
“我相信你会有办法的。”在她心底,他是像神仙一样伟大的男人,在这世上是没有任何事足以难倒他的。
“老祖宗已经那幺老了,就算他曾经是一个很出色的镖师,但现在他也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老头子,他没有办法再走镖了。”
“那”的确,要一名退休半甲子、年逾百岁的老翁,再去干镖师那等劳累又危险的工作是很为难,但“那还有二奶奶、翩翩夫人和常豪啊﹗我也会帮忙,拜托,别这幺轻易就放弃好吗?”
匡云白头好痛。二奶奶能干什幺?跳上他的床吗?而翩翩夫人,她只会坏事;常豪还有些小本事,但年纪太小,恐怕连柄大刀都拿不动。
“拜托。”她苦苦哀求着他。
那含泪的双眼像种两枝锐利的羽箭,笔直射入他胸膛,刺疼了他的心房、驱逐出理智,教他不由自主又答应了她的异想天开。
“好吧!我答应你再试一次。”
“谢谢、谢谢、谢谢”她小手搂住他的腰杆、螓首埋进他怀里。“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一定会帮助我们的。”
“等一下。”他双手握住她纤细的肩膀、拉开她。“但这是最后一次了,你也得答应我,倘若二奶奶、翩翩夫人和常豪当真不是成为镖师的料,你就不能再逼我带他们去走镖。”
“好。”她爽快地一颔首,笑得像朵迎春花儿似的。
她肯定没听懂他的话,匡云白用力一咬牙。“你别什幺事都答应得这幺干脆,到最后却一件也达不成。”
她嘟起嘴,听他说得好象她常常胡吹大气似的。“我才不会这样呢!”
“不会?”他高高地挑起了两道浓黑的剑眉。“那幺是谁告诉我说,要供我吃、供我住、三餐都是酒楼的上等饭菜结果呢?我煮饭、我刷墙、我修理屋顶,可以说镖局里所有大小事务全是我在做,请问你袁大小姐,你给我的诺言又实现了几项?”
“这个”好象自从他来了之后,那些麻烦事儿她就再也没有碰过了喔﹗原来他全包了。他果然是全天下最厉害的男人,再多的问题也难不倒他。
沐浴在她崇拜的目光下,他有几分得意、也有几分懊恼。“别老发呆,你听清楚了,这回你再诳我,我马上走。”
“知道了。”她红着脸、笑嘻嘻地拉住他的手,其实心底一点儿也不怕他的威胁,他是她的英雄,才不会弃她于不顾呢﹗他烦恼地皱紧了眉头,为她的天真感到无力、更为自己的心软愤怒不已;为何他就是拿她没辙?莫非真得了失心疯?
“你别皱眉嘛!”她放开他,随手拾来一根枯枝。“我知道你其实很厉害的,你一定有办法将二奶奶、翩翩夫人和常豪训练成一流镖师,然后我们会成功地将这趟镖货送达京城,再展常胜镖局雄威。”
“多谢你的信心喔!”可惜他没有同等的自信。
“你不要不相信嘛!”她随手舞了个剑花。“瞧,上回你教我的剑法,我已习会了八成,我练给你看。”她踏了个摇摇欲坠的马步,开始演练起他教的剑法。
匡云白越看越觉得满天的乌云,怎幺赶也赶不散。
三十六式剑法舞完,她挥去满额的汗,对他露出一脸讨好的笑。“你看,我是不是练得很好?”
“嗯”像不像三分样!打狗约莫可行,但想逐退对镖货图谋不轨的土匪强盗,那是痴人说梦。
“所以喽﹗像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小姐都能拿剑退敌了,其它人就更不会有问题啦!”
他不说话,但愿自己能拥有她一半的信心。
她开朗地拍着他的肩,安慰他。“放心吧!走镖的时候,我会看着老祖宗,不管发生什幺事,我都会拚命保护他;至于镖货就由你、二奶奶、翩翩夫人和常豪负责,大伙儿各司其职,我们一定可以将这趟镖安然送达京城。”
拚命,她对常家倒是忠诚得紧,为了常家人,小命都可以舍;是太天真呢?还是太愚蠢?
“你啊!别老把拚命挂在嘴边。”他觉得她铁定是“愚蠢”多一些;但心里又忍不住羡慕常家人,能得到她如此的忠诚。
傍人追杀了几年,他尝遍了遭背叛的滋味,早忘了“忠诚”一字如何写,想不到最后竟在这样一处边境小镇、在一名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身上,重新体会到了“忠诚”;只可惜那不是用在他身上的。
“为什幺?你不要我帮你吗?”她疑惑。
“我不要你丢了小命。”他屈指弹了下她白的额头。“护卫的工作由我来做,你啊,只消想着如何保护自己就行了。”千金大小姐嘛!打小傍人服侍惯了,能有啥儿本事?他已有了辛苦的觉悟。
他要保护她耶!袁紫葵以仰慕的目光凝视身边这无所不能的男人,她真是好崇拜、好崇拜他;这世上除了匡云白外,大概再也找不出其它更厉害的男人了。
“我会努力不给你添麻烦的。”她绽出一脸纯挚的笑,比太阳更加耀眼、温暖。
他的心情不自禁地一动,然而却突然想起自己的身分;他不是一个可以安定下来的男人,背负着一身解不开、理不清的恩怨情仇,他注定了飘泊一生的命运。
“我去看看常豪练拳练得怎幺样了?”他转身,逼自己放手,远远地离开她。
训练的过程是辛苦的,而且麻烦到了极点。
“我叫你们跑步,你们听见没有?”匡云白吼,声音有些沙哑,显然是使用嗓子过度了。最近几日,他每天都忙着训练袁紫葵和四名常家人防身之道,不过五位学生的资质实在太差,气得他白天吼、晚上骂,叫嚷得嗓子都哑了。结果唉!粪土就是粪土,怎幺也糊不上墙。
“你们是乌龟啊!爬得这幺慢,跑快一点儿!”他像赶鸭子似地催促着几名学生往前跑。
但先生是够努力了,就是学生们懒了些,所以训练的成果只有一个“惨”字可以形容。
“跑跑跑、继续跑唔!”吼声到了一半停了,匡云白的喉咙又痛了。“我是叫你们跑,不是走、更不是爬--”该死的,这群懒骨头为何如此驽钝,怎幺也教不会?
“可是脚好重,跑不动嘛﹗”翩翩夫人娇嚷,纤手指着脚踝处两只大沙袋;那是匡云白绑上去的。
自从被袁紫葵哀求到心软,答应带着这几个大包袱一起去走镖后,匡云白就绞尽脑汁想为这趟危险之旅,增加几分成功率。
他教他们基础武术以保身,但除了袁紫葵和常豪稍堪造就外,老祖宗是一拿起武器就睡觉。而翩翩夫人头一回拿剑就不小心伤了二奶奶、第二次持刀割到了他、第三次使暗器险些儿误射了袁紫葵,不须更多的证明了,翩翩夫人根本是灾星来降世,给她武器等于找死。
至于二奶奶呢!她更绝,手中一有武器就往他脖子上架,迫他一起共赴巫山云雨情;逼得匡云白不得不搜尽她身边所有危险物品,以保自个儿贞操。
那三个人是不可能习会任何防身术了,他唯一能教他们的只有“逃命之道”
他做了几只沙袋绑在二奶奶、翩翩夫人和老祖宗脚上,叫他们练跑步;但连这幺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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