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特别的一道菜是餐后甜点──枫糖松糕与熏衣草茶。
熏衣草茶不曾在北安王府,或是定浚王府她都喝过,可她十分惊讶在别馆都有人专程送达;她知道,那是宣临体贴她的心意。
蒸尹从小尝遍了各式甜点,从民间常见的凤眼糕、绿豆糕到大内皇宫的甜枣糕、翡翠茉莉榚、玫瑰酥片等皆尝试过,枫糖松糕也因为南北口味不同而尝过好几回,可就没有这儿的枫糖松糕这么柔软、入口即化。
熏尹一连吃了三块,她的好胃口惹得宣临一笑。
“喜欢吃枫糖松糕?”
熏尹点点头,笑道:“这儿的枫糖松糕和我在别处吃的不一样,特别松软香甜。”
“因味这松糕的主要原料──枫糖,是他们自个儿提炼的。”
“真的?”熏尹佩服的看向一旁打扮朴素,但是始终带着笑容的仆妇。
“少福晋,咱们枫林馆附近有许多枫树,到了初春时节就可以采取枫汁。”
熏尹兴致勃勃的问:“枫汁就是枫糖浆?”
“不,枫汁无色无味,稀稀的像水似的,必须经过多次提炼煮沸,最后才会成为赤棕色的枫糖浆;咱们绝不偷工减料,火候足、作料实在,少福晋才会觉得咱们这儿的枫糖好吃。”此时,仆妇的脸上有着单纯的得意与喜悦。
熏尹还想再问什么,突然门外传来一声悦耳,并颇富兴味的爽朗声音。
“哟!瞧瞧这枫林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闹了?我也来参一脚成不成?”
笑语方歇,说话者也不请而入的走进屋里来。
那是一个貌若冠玉的年轻男子,器宇轩昂且贵气逼人,一望即知是个富家公子。
这个男子显然是这儿的常客,仆妇们纷纷含笑向他问安。
“瑾彧贝勒。”
“给我端杯茶来好吗?”他漂亮黑眸朝着熏尹的方向一扫,笑容可掬的说:“就来一杯熏衣草茶。”
“是!”仆妇应答后,便转身离去了。
这个被称为“瑾彧贝勒”的男子,自动自发的拉了张椅子坐下,直冲着睁大眼看着他的熏尹笑。
“熏尹格格,不介意我吃块枫糖松糕吧?”
“呃请便。”
熏尹疑惑地看着他,思忖:她认识他吗?为什么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的手正要伸出去,宣临便劈手夺过整盘糕点,让瑾彧当场扑了个空。
“哎呀!少福晋都准许我吃了,怎么你宣临贝勒还死巴着不放?”瑾彧没好气的叹道。
宣临一脸阴沉。“瑾彧,谁准你来枫林馆?”
瑾彧笑意不变。“想来便来了。”他看着熏尹,问宣临道:“不介绍我们认识?”
“啊”熏尹这才回过神来,正要起身自我介绍,宣临却一把接过她,义正词严地拒绝。
“没有必要。”
他明明已经认识熏尹了,还想玩什么花招?
“可是尊夫人还不认得我。”瑾彧不死心地道。
吧嘛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他又不会拿他的心肝宝贝怎么样。
“她不需要认得你。”宣临从齿缝中迸出这几个字。
“好、好、好,那就算了。”
好歹这是人家的地盘,还是别太喧宾夺主得好。
瑾彧的挑衅与宣临的愠怒是个有趣的对比,熏尹看着这一切,脸上始终带着兴味盎然的笑意。
这就是男人的友情?怎么这么好玩?
打从瑾彧坐下来,一双贼溜溜的双眼就没有离开过熏尹,宣临狠狠的送了一记杀人般的冷冽眼光给他,不想惹祸上身的瑾彧只好收回目光,看向别处。
宣临低下头,在熏尹耳边轻语:“进房去。”
熏尹点点头,不想因为自己的存在而破坏两个男人间的友情。她盈盈起身作揖,进房去了。
“啊就这么走了?”瑾彧惋惜的站在门边,看着熏尹离去的身影。
宣临真是小气,他只不过是多看两眼而已嘛!就急着把心爱的女人藏起来。
“看够了没?”宣临一脸山雨欲来的阴沉。“看够了就回来坐好!”瑾彧心有未甘的回位子坐好,调侃道:“原来她就是你的‘宜尔哈姑娘’啊!丙真美丽绝伦。”
认识宣临这么多年,也一直知道他心中唯一存在的女人就只有熏尹格格,不过,见到熏尹格格本人,这还是头一遭。
“宣临,她真的对着你唱‘我要嫁给最英勇的猎人,做一个萨哈达的新娘’啊?”
瑾彧兴致勃勃地问。
宣临的运气怎么这么好?为什么十年前就没有漂亮小格格对他唱“宜尔哈姑娘?”真是不公平!
瑾彧才问完,一碟子的枫糖松糕就迎面而来。
幸亏他眼明手快的接住,不然岂不暴殄天物了?
“你到底有什么事,瑾彧?”宣临下巴绷紧,濒临发火的边缘。
“嗳,嗳,别火。我只是不敢相信──你当真把她从宣豫的手上抢过来了而已。”
他是宣临,有“淑勒”、“昆都伦”之称的宣临耶!他居然会做出强抢人妻的举动,而且,这个“人”还不是普通人,是大少爷他的亲手足啊!
听见“宣豫”两字,宣临蓝色的眼眸倏地变得深沉。
“北京城里有没有什么消息?”
“北安王府、定浚王府被搞得天翻地覆,已经这么多日了,仍旧一点消息也没有。”
谁也不会想到弄得两府人仰马翻的小格格,其实就安稳的躲在人人皆避之不见的宣临贝勒怀里,而且还成了他的少福晋。
“宣豫呢?”
“他找得快疯了!”瑾彧叹口气“他还上我那儿借了许多次人手。唉!宣临,说真格的,宣豫对你的‘宜尔哈姑娘’可也用情至深哪!”
宣临沉默不语。
瑾彧又道:“你窝藏着熏尹格格,是打算藏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五年、十年?不管多久,她都是你的弟媳,这是怎么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她不是宣豫的,是我的!”宣临瞪着瑾彧,一字一字地道:“早在她还没有出生前就是我的,在我十四岁那一年,是她亲口将自己许给我!这才是事实!我要窝藏她不只十年、不只二十年,而是一辈子!要论先来后到,宣豫还不够格呢!”
“她将自己许给你是十年前的事,你怎么知道这十年之间,她不会爱上别人?你自己说,她有没有说过她爱宣豫?”
宣临无法回答,因为熏尹确实说过。
“我不能背叛宣豫,我爱他!”
熏尹的话犹在耳边,那一直是扎在他心上的痛楚。
瑾彧一改谈笑风生的闲适模样,咄咄逼人的说:“如果她不爱宣豫,怎么会心甘情愿的嫁给他?宣临,她爱宣豫啊!你在她喝的熏衣草茶中加入忘魂散,让她忘记宣豫而爱上你,你这么做根本就无视于她的心,你只是自私的在成全自己!”
宣临冷冷一笑“是自私,是在成全自己又如何?”
“宣临!”他为什么就是执迷不悟?
“爱怎么说随你的便,我不管别人怎么看待我,我就是要她在我身边!”
“你”唉!真会被他给气死!宣临这家伙怎么那么固执?讲都讲不听!
“瑾彧。”
“什么!”他没好气的响应。
“你有没有被人全盘否定过?”宣临平静的问。
“什么?”他有听没有懂。
宣临扯出一个没有笑意的笑容,径自继续道:“不,你没有,你从小就是天之骄子,要风得风,从没有人违逆过你。”
“讲这些做什么?”瑾彧不解的蹙起眉。
“这就是你与我不同之处。你在最优渥的环境中成长,所以,你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孤独、什么是寂寞、什么是含冤莫白却无人过问的痛!”
“宣临”他叹息的摇摇头。
“当我什么都没有、人人当我是瘟疫,避之唯恐不及的时候,有一个人不惧怕我身上不祥之说走进我的生命,那种感觉”宣临盯着瓷杯中漂浮着的熏衣草花瓣,道:“她的存在对我而言是光,也是梦。我不惜一切也要抓住这个梦!瑾彧,你能明白吗?”
瑾彧不再说话了。
他或许无法体会那种痛,但是他明白熏尹在他心中的地位她的存在对他而言不只是个梦,还有更甚于他自己的生命的爱。
窗外,天色渐暗,飘落一片片皑皑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