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我一直喜欢仰头望向窗外的蓝天。
我时常看着发亮的天空呆想,自己的家人此刻在哪里?如果我有姐姐,她会不会长得跟我一模一样?如果我有哥哥,他的脾气,是不是跟江南一样霸道?但这个答案,在我决定跟着江浩南,来到江家这一刻,已经注定不可能揭晓。是的,这是藏在我心底十一年的秘密。
我不是江浩南的亲妹妹,他到育幼院领亲的时候,前任院长刚好调职,我溜进院长室,偷偷掉换资料上的照片,让他误认我,把我领回这个家。
然后,我成为江浩南的妹妹,但这十一年来,我很清楚,我不是他的亲妹妹,我同他之间,没有一点血缘关系。
"小姐?"
李太太在房门外头敲门。我离开窗前,走到门边打开房门。
"小姐,衣服换好了?"
李太太走进来,笑着打量我身上的白色雪纺洋装。
她的表情像是松了一口气。我知道,她很高兴,今晚我挑这件纯洁的白色小洋服。
"哥哥真的让我去吗?"我垂着眼,幽郁地问李太太。
"傻小姐,这还假得了吗?"李太太笑着走进房间,替我收拾摊在床上的睡衣。"毕竟您是江先生唯一的妹妹,江先生要订婚,您是一定得出席的。"
李太太从梳妆台上拿起梳子,替我梳理一头及腰长发。
我保持沉默,安静地坐在床上。
舞会那天晚上,李太太曾经送衣服到小屋给我,虽然她一直不曾问过什么,可心底,是否也曾有一丝丝怀疑
"好软的头发。小姐,您留长发,比过去短发的模样,适合多了。"
"是吗?"我喃喃道。
"女孩子都该留长发。"李太太谨慎其事地下结论。
她转动手腕,打算替我梳一款发髻。
"那么,把长发放下来吧。"我遥望房间另一头,那面穿衣镜中反射出的白色倒影,轻声对李太太说。
镜子里,是一名长发瘦弱的白衣女孩。她有着大大的眼睛、苍白的脸颊,和无辜、迷惘的眼神。
"也好,这么美的长发,不必梳成髻也很漂亮。"李太太微笑同意。
我从床上站起来,慢慢走到镜子前,近距离的,我仔细凝望镜中的自己
长长的睫毛又卷又翘、无辜的大眼睛有未脱的稚气,还有一张像婴儿般的小嘴难怪严旭东说,我有孩子一样的表情。
"李太太,你说,如果我跟哥哥道歉,他会原谅我吗?"
"一定会!"妇人开心地笑了。
"太好了"
我凝望镜中的女孩,跟着她一起微笑。
"鼎盛"总裁的订婚宴,话题不比上一次办的舞会少,宾客自然更多。
直到订婚前一天,哥哥才到回台湾,这期间,他没有打过一通电话给我,仅仅吩咐李太太通知我。
婚宴很热闹,今晚的焦点,是站在江浩南身边,那位美丽的女主人。
打扮朴素、苍白的我,像一抹幽微的影子,在华丽的婚宴上,是最不起眼的存在。
我捧着一束早已准备好的鲜花,穿过拥挤的众人,一步步接近人群围绕的中心
"哥哥,恭喜你。"
我将鲜花献到他手中,在众人掌声中,像妹妹一样拥住他,表示诚恳的祝福。
"你来了。"他拉开我的手,凝视我的目光,多了一抹我不解的深思。
"对不起。"我贴在他耳边,幽幽细诉。
他挑起眉。"为什么?"声音很低沉。
"对不起我太任性了。"我垂下颈子,幽幽地说。
宾客虽然很多,但这么近的距离,我们之间的对话,其他人是听不见的。
他看着我,突然伸出手,捧住我的脸颊。"该道歉的人是我,我不该动手。"
出奇的温柔让我晕眩,我偷偷捏住大腿,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发呆,像个傻瓜一样不知所措。
"不,"我用力摇头。"是我太孩子气。一直以来我只跟你生活在一起,一时没办法接受,除了你以外的'亲人'。以后我会学着长大,不再让你烦心了。"
"是吗?"
他咧开嘴,英俊的笑容,犹有深意。
"你不相信我?"
他笑着,大方地把我搂在身边,表示谅解。
我虽不了解,那抹笑容包含的意义,但他接受我的道歉,已经足以安抚我的心青。
"明天,我会回家。"他注目前方宾客,礼貌点头。
一时间,我不明白他是在对我说话。
"真的?你真的会回家?"等我弄清楚后,就一再追问。
也许从那一巴掌起,我再也不能确定任何事,甚至失去判断力。他的承诺,成为了让我安心的保证。
"我骗过你?"
我再一次用力摇头。他专注地盯住我,炯炯的双眼,像黑潭那样深。"你今天没上妆?"粗砺的指头抹过我敏感的唇,他像发现什么,淡淡地说。
"你说你不喜欢"我喃喃道,感觉到嘴唇一开一合间,摩擦着他粗糙的指头。
"无论什么装扮,我的妹妹已经是成熟、动人的'女人'。"他打断我的话,低嘎地道。
我感觉到自己的双颊发热,他的手掌顺着我细长的发丝,滑到我的腰际。"今天是我的喜事,我允许你喝一点酒。"他低语,同时把酒杯凑近我唇边。
我接过酒杯,浅尝辄止。
如果这是试探,今晚的我,一切表现都合乎"规矩"。
"各位,你们见过我的妹妹,江晓竹。"他忽然朗声,对宾客介绍我。
我困惑地微笑,跟所有不认识的人点头,表现出合乎大家闺秀的礼仪。
"你今晚很乖。"他低笑,贴在我的耳边低嘎地道,然后收拢五指,搂紧我的腰。
我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顿时变得困难。
今天的哥哥不太一样。
我呆立在他身旁,直至被人群簇拥到窗边的徐若兰,发现我的存在,很快赶回她未婚夫身边
"晓竹,真高兴你来了。"
她热络地打招呼,同时把我拉到她身边,目的是分开我和她的未婚夫。
"恭喜你,若兰姐姐。"我乖顺地附和她。
"该改口,叫嫂子了!"
不知道哪来鸡婆的人,在旁边自以为聪明地鼓噪。
在众人和哥哥的目光下,我表面上腼腆、其实万般不愿意地,叫了徐若兰一声"大嫂"。
身边又响起如雷的掌声,我不禁厌烦的猜想,这些人不是被八点档荼毒太深,就是生性虚伪。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可以一夕建立,但亲密感是日积月累的。
不过,怎么样都无所谓,只要哥哥肯原谅我,甚至回家住,一切就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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