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餐厅,瞬时冻得似冰窖。方才还浓情蜜意的两个人,这会儿僵持著,默然无语。
韩德纶点燃香菸,静静吸菸,下再跟她说话,也下看她。
他用愤怒造了一座透明的墙,将筠云挡在墙外。
他脸上线条变得刚硬,令她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安抚,也不敢轻举妄动,就怕更激怒他。
这种沈默,最难堪、最难受。她觉得胸口像塞著块大石头,坐立不安。当他抽起第三根菸时,她终于忍不住了。
“我对你是认真的,就算你不会等我,我保证,我还是会一直爱你。”
他苦涩地笑着说:“不要用你的一时高兴承诺别人。”
他呼出的烟雾,迷蒙了她的眼睛。他知道自己多恶劣,讲话多伤人,可是他气昏了。一想到筠云要离开,也不知怎地,一下子慌了。而当他故意说不等她,她还是要去时,他觉得自己的骄傲被刺伤了。
他觉得怪,陈书亭背叛他时,他很痛苦。现在,筠云没背叛他啊,筠云只是要去巴黎念书,他竟会慌得六神无主。一想到筠云将去那么远的地方,他感觉就像有人忽然剜走他的心。
怎么了?韩德纶有点喘不过气。从来镇定的自己,慌什么?他莫非遇到天敌?
他掌握不住这家伙,这家伙晴时多云偶阵雨,捏了伯碎,松手又关不住。他有受伤的感觉,他被筠云搅得晕头转向,而她竟然还是自由的,想走就走,不会舍不得。
太可恶、太不公平了!他怎么能够不小心眼?他忍不住怀疑起自己对筠云的重要性。
筠云伸出双手,去握住他的右手,握牢在手心里。
“我只是”她乞求地望着他。“我只是想证明自己的能力。”
“你太善变了。”当时不愿接受她,也许是因为早看穿她骨子里的不安定,也许就是怕会有这么一天,他掌握不住这个女孩。没想到还是发生了,真活该了。
“我承认,也许我对很多事都太轻率太善变了,但唯独你,我一直喜欢著,你也知道的不是吗?”
他嘲讽:“得到以后,人们就不再珍惜。”
“不是这样的,我比以前更珍惜你。”正因为太珍惜,想让自己更好,更值得被爱,他不明白吗?
他质疑:“要证明自己非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吗?我喜欢你,想跟你结婚,这还不够让你证明自己吗?”
“你太优秀了,而我我什么都不是。”
“我没嫌弃你。”
“但我嫌弃自己。如果现在我们结婚,我只能依赖你,我只是你的负担。你知道吗?我想变得更好,拿到文凭回台湾,当优秀的服装设计师。我也要跟你一样,认真工作,认真生活,做个有担当的人。你不能体会我的感受吗?我不能再游手好闲,成天吃喝玩乐了,这样下去我越来越不能肯定自己,我很没安全感,总有一天你会瞧不起我的”
韩德纶不发一语,他还是僵著脸。
“走吧。”他抽起帐单,率先离开,将筠云撇在后头。
离开餐厅,夜凉如水,筠云跟著他走。望着他沈默的背影,筠云好想追上去讲和,说她不去了。
但是她又感到委屈,好不容易找到人生的目标,他为什么不能谅解呢?
韩德纶故意走得急又快,将筠云撇在后头。他胸腔闷著,他苦恼著,又莫名地愤怒著,而这愤怒里,有些是气自己的。
他不懂我怎么会变得这么小气呢?天啊,我是怎么了?
一想到很快地,即将地,他的女孩不在这里了,他就难受。但她人分明还在,他却已经预先寂寞起来。
明知她讲得有理,却还是忍不住坏情绪。
可笑,太令人气馁了。
回程路上,他们都不说话,回到大厦,走出电梯,一个往左,一个往右。
他开门时,听见后头,她说
“不管怎样,我真的很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韩德纶不吭声,走入屋内,用力甩上门。
筠云回到屋内,门关上,眼泪夺眶而出,她蹲在地上,泣不成声。在凶猛的泪水里,筠云无声地呐喊
你不知道吗?因为你的爱,我想变得更好哪!
你不明白吗?从你身上我看到自己的不足哪,我不要仰望你,我希望有天,你也能为我而感到骄傲,就好像我一直用欣赏的目尤凝视你哪。
筠云哭了好久,洗了澡,颓丧地倒在床上。
她躺在黑暗里,觉得他们奸可笑。
为了将来让他肯定自己,结果现在失去他,值得吗?她是不是好蠢?
另一边,韩德纶倒在床铺,同样心乱如麻,备受煎熬。
他想着筠云的话,想着自己在餐厅说的恶毒话,他怎么会变得这么自私、这么可恶呢?她有错吗?
就算筠云去巴黎,他还是愿意等她的。她要是认真点,顶多两年就回来了。他那么不甘寂寞吗?他这么不堪等待吗?一定要闹到两人不欢而散才高兴?他是不是无理取闹?
他一定很伤她的心,他为什么要讲那些重话?
筠云,筠云
突然间,他们同时从各自的床上跳起,同时抓起电话,同时打到对方家里,同时听见占线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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