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姐,二十五岁以上的女人,坚强独立,就不希罕梦幻浪漫的爱情吗?再请问你每天工作累得半死,敢说你没有很梦幻地奢望过,有个强壮的男人依靠?再请问当你遇到挫折软弱无助,没很梦幻地渴望过有个男人,当你是脆弱的小花那样保护?把你当少女照顾,而不是当你是坚强独立的熟女,可以一肩挑起所有责任和问题?你难道不希望回到青春少女期,可以偶尔跟心爱的男人耍幼稚发脾气,搞搞任性?做一些愚蠢但梦幻浪漫的事?”
换陈小姐变傻瓜,她目瞪口呆,霎时失去了发言权。怎么了?变成讨论她的感情世界?哇咧,这次提案高潮迭起,峰回路转啊,超越机车陈的预料,好茫然喔。
美芝走到陈小姐面前。“熟女就不渴望梦幻般的爱情?我失恋,我很痛苦,但之前当被人热爱时,我觉得自己美得冒泡,像芬芳的花。每次热恋期,我慌乱失控,感觉自己不是二十七,而是无助青涩的十七岁。爱情就有这种魔力,不管几岁的女人,碰上喜欢的男人,就是会天真起来,就是会少女起来。”
客户笑起来,这家伙扯什么?但这次客户的笑声,没能干扰小美,她越讲越投入,心有戚戚焉。
看小美甚至流下感动的眼泪,一旁的季藏锋气得快发疯。这家伙的冷静呢?理性呢?全部丢到一边去。她好大胆,这么不专业地在业主面前失控落泪?
何止失控落泪,小美还痛哭流涕咧,她脸上的妆都哭花了。“所以虽然我失恋了,但是曾被宠爱过的温暖,是不会因为没结果就被抹杀掉。它曾让我很快乐,被爱的美好,女人不会忘掉,不管十七,还是二十五、二十七,女人都需要爱的滋润。那些开过的花,永存在女人心中不管花开几次,不管下次有没有结果,追求爱情是女人一辈子的贪婪,直到死为止!”转身,小美走回讲台,用力拍了拍商标。“各位,各位”她大声疾呼,泪流满面。“这商标,甜美梦幻,但请问爱情在二十五岁以上的熟女心中,不甜美梦幻吗?二十五岁以上的女人,难道期待的是现实的爱情!”
讲完,掌声鼓励鼓励很抱歉,没有掌声。崔美芝被自己的演讲,感动得痛哭流涕。至于业主呢?呃业主一个个脸色茫然,神情迷惘。而同事呢?老板呢?他们一个个臭着脸,瞪着哭泣的美芝。
“说完了?”陈小姐凛容道:“那么请各位到会客室。”
一进会客室,蓝丽先发飙。
“好极了,真是好极了”她坐下,双手盘胸,盯着小美。“哈啰”夸张地朝小美挥挥手。“请问你这招泪眼提案术,是跟谁学的?真是太、妙、了。”
“对不起”小美拣了沙发最边边的位置坐,低头缩肩,不敢面对大家。“我知道我有点太over了,可是刚刚的气氛,让我产生那样的反应。”
“是噢。”蓝丽冷笑,往后靠着沙发。
“ohmygod”包坚兵歇斯底里。“你是怎么回事啊?刚刚你整个就是失控嘛,不,比失控还惨,你根本是崩溃了。”
“对不起”美芝弯身,将脸埋在双臂间,惭愧得恨不得躲起来。
“还能是怎么回事?”孔蓉觑着她。“不就爱情那回事!”食指用力戳小美的头,凶巴巴地教训:“每次失恋就失常,公私不分,搞砸了你知道吗?你哭得业主都吓到了,他们一定觉得我们联想超不专业的。”
季藏锋冷冷地子着美芝,看她被众人指控到抱头**。
“对不起,请原谅我方才小小的真情流露”她求饶。
晕!除了季藏锋,其他三人跳起来咆哮
“那叫真情流露?那叫自找死路!”
“唉”小美蒙住头,忍受大家的唾弃。
“好了,现在不是检讨的时候。”季藏锋出声制止。
小美抬头,对他投以感激的眼神。“总监,真的很抱歉,我”
季藏锋别过头去,不看她。“你让我很失望。”想破口大骂,但她凄惨的表情让他忍住,但这句失望却比骂她更让她痛。
“季先生”会客室大门打开,机车陈走进来。“恭喜,我们决定跟贵公司合作,请各位进会议室讨论后续合约部分。”
嗄?啊?阿咧?大家呆住,小美跳起来,大叫:“真的吗?”
“当然。”陈小姐过来跟她握手。“你的话打动我,没想到你会在大家面前坦承自己失恋,这真的很需要勇气。”拍拍小美肩膀,她说:“加油,我相信你一定会遇上更好的男人。这是我听过最真诚最不花俏的提案,简单就是力量,你的现身说法,让我想起恋爱的美好。没错,被追求被爱着,确实曾让我觉得自己像花那么芬芳。就用花朵商标吧,我想它会很成功。”巧言令色,激烈争辩,这些都不能令世故的机车陈屈服。唯有真挚的眼泪,与真情流露,才能让机车陈放下防备,产生认同。
小美这一仗,打得帅啊!
当我们同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当我们同在一起,其快乐无比。嘿嘿嘿,挤在季藏锋的车子里,往晶华饭店前进中,刚才季藏锋已经打电话回公司,请员工们在那里集合。巧克力喷泉呼唤他们,胜利的滋味只一个字足以形容爽!
小美双手盘胸,交叉长腿,神情骄傲,安坐后座正中央。她瞪向左边的蓝丽,扬眉道:“泪眼提案术?妙呴?”
蓝丽懒得看她,回以一个虚假的笑容。“是,妙极了。ok?”
小美又转头瞪向右边的包坚兵。“我失控、我崩溃嗄?”
包坚兵马上转过脸去研究车窗的材质。“失控得好,崩溃得妙。”
小美再瞪向前方右座的孔蓉。“我不专业?我搞砸?”别漏了一位,那正在开车,一直咧嘴笑的那位。小美凑身巴他的头。
“我令你太失望!”大家噗地哈哈大笑。
季藏锋咧嘴笑。“你是我们联想的骄傲,我马上还你巧克力喷泉。”
“哼!”美芝别过脸去,瞪着窗外,笑了。
五点半进晶华柏丽厅吃,联想员工们吃得胃饱肚撑,顿时忘记平日荼毒他们的大总监。开玩笑,这么贵的餐,一个人要九百多欸,季藏锋就是这点慷慨,抱持利润共享的原则,只要捱得住要求,有好好做事,他不会吝于给员工奖赏。
吃完大餐,又杀去ktv欢唱。
没参与提案会议的同事们,听说小美在会议上大谈失恋事,还哭,失常演出后竟还赢得合约,大家便拱她起来,发表感言。
“小美,小美,接受表扬!”行政助理吶喊。
“是啊,小美太厉害了,讲一下你的心情啦!”某女大叫。
季藏锋坐在一隅,笑看美芝脸红红地站起来,拿麦克风讲话。
“唉呦,这是歪打误着啦,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很老实地讲我对爱情的看法给她们听嘛。”
“听说那边的客户代表是个冷血的女杀手欸。”有人嚷。
“没想到败在小美手下。”有人笑。“小美真行!”
“我比较幸运吧。”小美眨眨眼,忽地哽咽。“其实我吓死了啦那个陈小姐真的好可怕一直打枪,当我欸,恐怖我我还以为我搞砸了呜”
又来了,季藏锋抽面纸,递给她。
她拿了擤鼻涕,又真情流露了,但这次是喜悦的泪水啊。
小美说:“讲到我们设计的爱情商标,就想到我失恋唉,谁,谁帮我点那首歌,快,我要唱别说爱情苦,梅艳芳的呜”
大家纷纷安慰小美,季藏锋还是置身事外的样子,安静沈默地晾在一隅,嘴角带抹淡淡的笑,看员工吵闹。崔美芝人缘真好,大家都关心她,他没插手的余地,就让她好好唱好好哭,尽情发泄。
拌来了,季藏锋看小美站起来,拿麦克风边唱边哭
“我真的爱得好苦,我真的有些无助,有时我好想哭,要怎样能将爱留住?明明是真心感动,爱却仍漂浮,要如何在这茫茫人海之中找爱的归宿永远是工作很多,朋友很多爱却不能有,多希望终于将爱完美演出,我不再孤独我们都爱得辛苦,我们也牺牲无数,我们都很在乎能有个人,一起共度,让我们明天永远能够活在有爱的幸福哇”扔了麦克风,小美转身,趴倒沙发,哀哀地哭。
同事忙安慰着小美。
季藏锋眼色暗下,好想推开他们,去将小美搂进怀里安慰。她这样,让他心碎。看样子还要很久,她才能忘记失恋的痛。真有那么喜欢那男人吗?这想法,让季藏锋心坎一阵酸涩。
“小美,那种烂男人忘了吧。”大家劝着。“干么还为他哭呢?不值得嘛!”“就是啊,算了啦,都变心了”
连蓝丽都说话了。“别人要,就捡去用咩,希罕什么!”
“不是啦”小美双手揪沙发,脸埋抱枕,崩溃哭嚷:“我是哭梅艳芳啦,她好可怜,呜”
啊咧她会不会太感性了?季藏锋怔住,笑了。
包坚兵看小美为了梅艳芳哭成这样,好尴尬地握着麦克风。“接接下来换我的歌,那个张国荣的追”
“哇”小美哭得更奔放了。
狂欢到快十二点才解散。在门口,小美看女同事们纷纷掏手机找老公或男朋友来接,心中凄凉,默默离开。
季藏锋买完单出来,见大家都走了,美芝呢?他追上钻进计程车的蓝丽,她跟包坚兵搭计程车。
他问:“美芝呢?有人接她吗?”
“她要搭捷运,先走了。”
待计程车走远,季藏锋马上往捷运站方向追,冲进捷运站,在月台看见正要刷卡进去的崔美芝。
“崔美芝!”他喊她。
她楞住,转身,瞪着他。
季藏锋跑到她面前。“干么走那么快?”
“再晚就没捷运啦,你不是有车,来干么?”
“我送你。”
“不用啦,搭捷运很快啊。”这阵子已经给他制造太多麻烦了。
“没关系,顺路。”季藏锋抢下她的包包,拿了就走。
“喂!”小美追上去,拉住他。“干么硬要送啊?哪有顺路,你住天母欸。”
“我不想当狗。”季藏锋盯着她。
“嗄?”
“我承诺过,这阵子当你的代理男友,送你平安回家是代理男友该做的事。”瞧他讲得冠冕堂皇,就是不承认越来越喜欢她。想多些时间和她独处,天这么黑,风这么大,小美一个人回家,他心疼,可是她哈哈笑。
“你还记着那件事喔。”可怜的季藏锋,她都忘了,他还记着,早原谅他啦。“正想跟你说,这件事算了啦。”她拿回包包。“那时我在气头上才想出这么瞎的事,我胡闹的。”小美拍拍他手臂,云淡风轻地说:“别放心上,这约定取消喔,掰”转身,刷卡,走了。
季藏锋呆在原地,看她搭手扶梯下去月台,消失眼前。
此时,灯光很亮,心头很重,胸口好闷,川巴子的辣劲仿佛烧到今天。听见她笑笑地取消约定,忽没了关心她的借口,应该欢呼,轻松畅快,但内心的感觉竟然很慌,忽然这世界无限大,忽然心口空荡荡,忽然他遗忘,这时候心爱的日志本记载着该做的事有哪些,忽然他只想再看见小美站在眼前。
这几天被她奴役,莫非因而被制约了?之前他确实觉得烦恼,可是,不知怎么搞的,照顾她、听她诉苦、被她需要,直到昨天,这些付出,变成快乐跟满足。他怎么了?他知道从昨晚起他就有些失常,现在更是失常得厉害。难道他在这荒谬的协议里被奴役出快乐了?有这么可笑的事吗?
走近围栏,他往底下望。看见小美环抱双臂,孤伶伶地站在陌生人间。她不时望向黝黑隧道,时而抬手看表,最后搔搔发,重叹口气,驼背,垂肩,失神地望着地砖发呆。
她想什么?为何面色仿徨、眼色茫然?是不是不想回那个家?那里已不能给她温暖了。想到小美要回去面对那狠心的男人,季藏锋胸腔一紧,面色阴郁。
她在那里如何能睡得好?
季藏锋忽觉得站在月台的崔美芝,软弱无助得似十七岁少女,需要他的照顾。季藏锋终于转身走了,直直走到售票机前买了车票。叮!刷卡进站,一分钟后,他加入深夜等车的陌生人间。
发现他站在身旁,她诧异道:“欸?你怎么还没回去?你下来干么?”
“我送你。”
“我不是说了我坐捷运?”
“我知道,所以我搭捷运送你。”
他坚持什么啊?小美不耐烦了。“我说了,那个约定取消,我说真的。”
他转头,佯装很有兴味地研究隧道的深度。“说取消就取消?这不是你说了算。”很清楚,对她的关怀已超越上司与下属。
小美困惑极了。“不然咧?你被糟蹋得很过瘾是不是?”奇怪欸,是在顽固什么啊?
忽一阵强风从隧道深处吹过来,季藏锋看见天花板那两排橘白色灯管,有一只蝴蝶热烈地扑着灯管,激情拍翅。
然后地砖震动,他感觉到左边崔美芝狐疑的视线,她的目光,令他的皮肤热了。他低头,地砖红灯闪烁警示,列车快进站了,他脑袋里仿佛也有红灯警示地闪,这是爱情要来了吗?
“季藏锋?”他凡么楞啊?
“失恋要多久才能恢复?”
“呃”“多久?”
“大概一、两个月。”
“好,就两个月,我照顾你,我答应过,就要做到。”
她笑,听见尖锐的机械声,列车进站了。
“喂,拿到翼镁的案子让你这么高兴?”愿意这么讨好她?“不用这么辛苦啦,这几天你做的已经很够了,谢谢你,昨天还让我去你家住。”
列车停下,乘客陆续上车。警示灯急闪,哔声响起,即将关闭,这是最后一班列车了。
“我走喽,掰。”她上车。
他跟上车,不掰。
列车启动,小美纳闷地瞪着,他拉她去空位坐。两人坐下,她还盯着他看,害他不自在。难道,她看穿他的心思?发现他其实很渴望和她相处?
小美洞悉他的心思。“你真的那么怕当小狈啊?”她自以为是地揣测道。
他笑了,转头,面对她,故意正经严肃地说:“对,我怕当小狈。”
没了拥挤的人潮,深夜的捷运车厢,变美丽了。两排蓝座椅摇摆着,白地板浮着灯光的银色,蜿蜒摇摆的长列车,在地底高速驰骋。气氛轻松,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季藏锋问她:“还会想挽回他吗?”
“又不是白痴,他那么绝,我还倒贴?我又不是好心的菩萨,有那么多爱奉献。”
他听了,转头,偷笑。
她瞠目。“嘿、有点同情心好不好?很惨欸,还笑。”
“房子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她搔搔头,疲惫地吁口气。“这就是分手最讨厌的,已经很伤心,还要处理这种事。”她无奈道:“冷静想了想,这也是很自然的,他大概希望我快点搬走,让新的女朋友来住。我赖在那里只会讨人厌,又让自己伤心,我会搬吧,一找到房子就搬。”
季藏锋想了想。“既然他提议将房子买回去,撇清关系,干脆你就撇得更干净。”
“嗄?”听不懂。她看季藏锋推了推眼镜,镜片后那双眼,闪着狡光。
“我说了我不想当小狈,这阵子我会照顾你,包括照顾你的权利。”
“哦?”季藏锋说这话的表情真有魄力,她过去唾弃的老板,怎么忽然这么乐意当她的靠山了?难道是上天可怜她失恋得莫名其妙,赐她礼物来了?礼物就是让大恶魔季先生变成崔小姐的小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