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看了看品瑶,欲言又止,似乎也认为是她的不对,但碍于身份低下,不敢随意造次,跟着玄灿的脚步也离开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小姐是一番好意呀!”
小红走上前拉起品瑶的手想安慰她,才发现她的手好冰好冰,眼神空洞。
?
那件事大院似乎得到了风声,兰馨特别派遣近身嬷嬷来探视品瑶,送了好些上好补品和药材,要品瑶安下心好好养病。
嬷嬷临去前还特别转告“天气渐凉,福晋担心少福晋的身子受罪,吩咐你病好了之后,也免去早晚到大院请安的规矩。”
“这根本是监禁嘛!”小红事后不平的嚷道。
品瑶却认为是自己先惹恼了玄灿,兰馨基于爱子心切,当然不希望她再到大院惹出更大的祸事。
品瑶认错所以甘愿受罚,真的足不出户。
过了些天,娘家有人来通知,请她和贝勒爷回府。
原来傅恒决定在冬天来临之前,再娶一房小妾进门。
这使得品瑶有机会见到玄灿,毕竟是亲家该有的礼数不能少,兰馨要玄灿无论如何也得陪媳妇回趟娘家。
玄灿虽不甘心还是配合,当天一早就陪着品瑶回傅家。两人见面,他始终沉着脸不说话,她却已经很感激也很满足。
她的病已经痊愈,嗓音也恢复,气色红润多了,而再见到玄灿她更是开心不已,本想在路上向他为锦帕的事道歉,他却选择骑马不与她同车,使她丧失与他说话的机会。
傅恒迎娶五姨太并没有广发红帖,只邀请自家人开了三桌酒席,因为玄灿尊贵的贝勒身份,他和品瑶被安排在主桌的位子。
这一来,品瑶更清楚的见到五姨太的容貌,她看起来好年轻、好美好,而坐在斜对面的亲娘就显得年老色衰,即使一身珠光宝气和尊贵的原配身份,也一样黯淡无光。
祥云的强颜欢笑更深深刺痛了品瑶。
祥云悄悄告诉过品瑶,她到佛堂的计划不得不延后,因为傅恒坚持娶了五妾之后,才准许她离家,品瑶为此替她感到忿忿不平。
此刻,在傅恒的眼里只有五姨太的存在,即使过去深受娇宠的四姨太,也仅仅是被安排在旁桌,剩下干瞪眼生怨气的份,其他三位姨太就更别说了,被冷落的她们都有一双同样满是妒恨的眼睛。
有几个好事的亲戚到主桌来闹酒,称傅恒好福气能享齐人之福,夸祥云和四位姨太贤慧明理,赞五姨太姿态好明年准能生个胖男娃,所有人都在笑,品瑶却在这笑里听到孤独与寒冷。
她再也忍不住“啪!”一声,将手中筷子重重的放在桌上。
厅内顿时鸦雀无声,每张脸都看向她,连玄灿也一样。
“品儿。”祥云低声示意。或许是母女连心,她已经感觉到即将发生的事,是以出声制止。
品瑶不管,两眼直盯着五姨太。
“我问你,你多大了?”
或许是酒精关系,五姨太红通通的一张圆脸看了品瑶一眼,就赶紧低下头。
“品儿,”傅恒马上心疼的低嚷“不可以对你五姨娘无礼,你吓到她了。”
傅恒不说还好,他一说就让品瑶心底起了深深的厌恶感。
“你是哑巴吗?为什么不回答我的话?”她根本不理会父亲,继续质问道。
“十十五岁。”五姨太细声回答。
老天爷,居然比她还小,与姨娘的几个女儿也相差无几,真不愿相信父亲会做出这种缺德的事。
“来来来,大家用菜。”祥云见气氛不好,傅恒脸色不佳,连忙居中调和,还使眼色要品瑶收敛些。
品瑶视若无睹,接着又问五姨太“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要嫁给我阿玛做小妾?”
“品瑶——”
“回答我!”
品瑶的坚持让所有人都噤声不语,看着互相对峙的父女。
五姨太这时掉下伤心的眼泪,呜呜咽咽的哭诉着“小奴也不愿,可爹没钱治娘的病,只好把小奴卖给老爷,爹说老爷要小奴做什么,小奴就做什么”
“你住嘴!贱人!”傅恒怒斥。
随即五姨太脸上火辣辣的捱了一耳光。
品瑶觉得五姨太不过是做了她的替身,那一耳光本该打在她的脸上。
五姨太没想到会这样,吓得抱头痛哭。
品瑶仍不肯罢休,起来将身上所有的金锦都摘了下来,全塞进五姨太的手里。
“你拿这些去治你娘的病,快走吧!”说着,就拉起五姨太往门口走。
“反了反了,当真反了!”傅恒没有出手阻止,只是扯着喉咙大声嚷嚷。
“你瞧瞧你生的好女儿,你是怎么教导她的,居然让她这样造反作乱!”
祥云在傅恒的质问下,连忙起身阻止品瑶送走五姨太。
“品儿,你这样做是不行的,她已经嫁入府,是你爹的人了。”
“娘,你明知道这是不对的,你不敢说,我替你说。”
“好哇!”傅恒气急败坏的嚷“原来你们母女俩早合计好了,故意丢我的脸!”
“不是的,老爷。”祥云委屈的喊道,赶紧劝阻品瑶“你气坏你爹了,你不该这么做的。”
品瑶很是失望,母亲心中明明有怨有恨,却甘愿为虎作伥,反过来替父亲说话,指责她的不是。
她一咬牙,决定坚持下去,她先放开身旁的五姨太,走到傅恒的面前,恳切而真挚的说:“爹,求你放她走吧!您身旁有娘和四位姨娘,何必还要个小丫头呢?”
傅恒冷眼一扫。
“你过来!”他喝令五姨太。
五姨太身子战-,低着头走过来。
“你自己说,我有为难你吗?”
五姨太马上摇了摇头,不敢稍有迟疑。
“爹,你这根本是在威胁她,她不敢说不的。”品瑶立即抗议。
傅恒脸色铁青,怒目瞪视。“你敢说我威胁她,你大胆!”
“她不过十五岁,而爹你却刚好是她的相反,五十岁,她美好的日子才正要开始,你就当行行好放过她吧!”
祥云抢上前来,挡在中间。“好了好了,娘求求你停止,什么都不要再说了,快点停止吧!”品瑶不依,厉声说:“娘,你就是这样子忍气吞声,爹才会有恃无恐,一个姨太接一个姨太的娶进门,今天说话的确不应该是女儿,而是娘你呀,而且你早就该说话了,否则也不至于到今天任爹糟蹋穷人家的女儿。”
“你住嘴!你胡说什么?看我不撕烂你这张生事的嘴!”
傅恒气急败坏的吼叫,一把推开祥云,冲上前给品瑶一个耳光,反手又是一记,力道又重又猛打得她无力招架,身子晃荡的向后摔出去,打翻了一桌的酒菜,吓坏所有的人。
“你这样忤逆,我当初”
“当初就该听相士的话,了结了我的性命是不是?”品瑶接口说道。
她站稳了脚步,缓缓抬起头来,嘴角淌出一丝血“我宁愿你这么做了,也好过眼见这肮脏事。”
“你”傅恒顿时恼羞成怒,猛地飞身扑向品瑶。“我现在就了结你!”
所幸玄灿适时上前,阻止了傅恒的疯狂行径,他把品瑶护在身后,但什么话也没有说。
傅恒见到玄灿,似乎清醒了些,但胸口怒气实在难平,忽然看见五姨太,就转而要找她的麻烦。
这时祥云终于忍无可忍,挺身出来说话了。
“你够了吧!”她喝斥他“我骂也骂了,打也打了,还要怎么胡闹下去?”
傅恒从没见过祥云发脾气,惊得忘了要做的事,瞠着眼睛看着她。
“你你敢以这种态度对我说话”
“品儿说得对,我早该说话了,你为老不尊,却要我们全都跟着活受罪。”祥云厉声说:“你听好了,现在这个家由我来作主,如果你不喜欢,就把我们都赶出去好了!”
傅恒呆住了!
他成天忙朝廷的事,府中大小事务都靠祥云处理,若是没了她,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祥云不等傅恒回过神,就径自吩咐开来。
她差人到帐房支银,打发了五姨太,然后询问其他四位姨太,要离开就到帐房支领一笔钱,要嫁人就嫁人,不然做小生意也可温饱;愿意留下就按照往常一样,但绝不许再有争宠闹事的行为发生,否则一律撵出门。
四位姨太都愿意留下,见大夫人终于发威,从此再也不敢闹事。
等一切就序,祥云最后来到品瑶的面前,对她说:“谢谢你救了娘一命,但我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祥云转向玄灿说:“我就把她交给你了,发生这种事恐怕这个家再也容不得她,请你无论如何要照顾她,我只能求你了。”
回程在马车上,品瑶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
玄灿伸手抚触她肿胀的面颊,她疼得立即躲开。
他无奈叹道:“这下回去该如何交代?出门前,娘还千叮咛万嘱咐过。”
“我”她试着忽略脸上的刺痛感,小心的微启唇“我不会麻烦你的。”
他摇头苦笑,笑她到现在还是牙尖嘴利,一点都不服输。
“你笑吧!反正我总是让你看笑话。”
“我是在笑你,今天这种场面你根本不该强出头,你爹爱娶几个女人也不关你的事,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生气?现在好了,不但捱了耳光,以后连娘家也回不得。”
品瑶的心刺痛着,咬着唇不说话。
男人永远是自私的,永远水懂女人的心。
她扪心向自己承认,今天的事多少与秋月有关,她也是在为自己抱不平,但他却不能明白。
“老实说,你爹实在不该动手打你,但是你也太胆大妄为,若是他恼羞成怒,你就不是在帮你娘而是害了她。
“不过,倒是有一点我很好奇,你爹为什么要听相士的话?为什么早该了结你的性命?你不是他的女儿吗?”
品瑶连连摇头,乏力的嚷嚷“别说了,也别多问。”
玄灿觉得她语调怪异,低头一看,她眼睛泛着泪光,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他本能的伸出手,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
“哭吧,你早该哭了。”他轻声低喃“可是你总喜欢忍着。”
靠进他温暖的胸膛,泪像溃堤的洪水再也止不住落下来,她哽咽的说:“对不起,那天我真的想帮你洗干净锦帕,但不知道怎么会变成那样子,对不起!”
她一直说对不起,并一副悲惨兮兮的模样,他不禁心软了。
“算了,那事已经过去,我不怪你也不生气了。”
品瑶长时间受到不公平的待遇,现在玄灿居然肯对她说两句好话,顿时泪如泉涌,哭个肝肠寸断。
玄灿发觉她也有软弱的一面,一时不知所措,只能搂着她,安慰的说:“你就是太爱说坦白话,才会搞得自己灰头土脸,你要好好改掉这毛病才是。”
她什么都没听见,也什么都不在乎,只想延长这片刻的温存和他的温柔,因为她知道这可能是她仅能拥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