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见识各种大场面的他,第一次感觉心脏快得像要跳出来一样。
尤其是新婚之夜。
他带着婚宴时残留的微醺醉意吻上她的粉唇,她羞怯万分的脸颊像是颗成熟的红苹果,让他忍不住细细吮啃起来。
隔日醒来,身旁的女人已经下床为他准备早餐,他走到厨房,看见那抹忙碌的纤细身影,竟然感觉心口怦怦跳着。
这是心动的感觉吗?他乍然止步,犹豫着是否要从身后揽住她,给她一个新婚夫妻应该有的早安吻——电影情节多得是这样的场景。
可她在此时转头过来,两人四目交接之际,她似乎有些讶异,随即低头轻轻道声早安,然后继续忙着舞动锅铲。
那轻淡的态度像是他的出现打扰了她的平静。
她的羞怯、她的甜笑呢?婚礼刚过,这些全都收起来了吗?
结婚前,他信誓旦旦不在意对象是谁,只在意家族的安排与背后带来的利益,但是他现在忽然察觉自己竟然在意起新婚妻子的笑容——
看来是他这个丈夫一厢情愿,热情过头了。
难以言喻的懊恼迅速涌上,他倏地转身回卧室,换了衣服,推说有公事待办,便独自开车去办公室,直到夜深才回来。
妻子似乎也不在意他为何在新婚隔日还要继续工作,只是很客气地问他需不需要准备宵夜之类的话——莫非,她不希望他的陪伴?
他更恼了,抿紧了唇,气闷地往书房走去,佯装忙碌地待了一夜。
然后,他发现自己无法捉摸妻子的反应与个性,她比他想像中的还要复杂许多。
对外,她的笑容甜美动人,穿着合宜得体,无论是搭配的饰品或脸上细致的彩妆,都是媒体追逐的焦点,派对上最受欢迎的人物,加上言语应对亲切大方,她的一举一动都是众人钦羡赞叹的焦点。
可两人独处时,她却只有沉默。她的外表依然优雅美丽,但颊畔却多了分怯弱而非娇羞,她似乎畏惧他,两人的对话总是很简短,他甚至猜不出她的情绪和想法。
最教他无法理解的是床第之间。无论他怎么激烈,妻子总是默默承受,不拒绝,可也没有热烈反应,甚至连眼神也不愿与他相对,只是咬着唇,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
她不喜欢他吗?那为什么要答应这桩婚事?
或者她也和那些千金小姐一样,只想找个家世背景足以匹配的优质对象,即使与丈夫维持可笑的虚假夫妻生活,也要延续婚前的富裕生活,一生享受无尽的荣华富贵?
他真的不懂。
于是,他开始逃避与妻子单独相处的机会,只有夜晚,他才放任自己与她激烈纠缠,因为唯有她柔软地包覆着他的坚硬时,他才能真实地感觉自己拥有她。
在这段关系里,他感觉自己不只惶然失措,也幼稚得犹如初尝情事的毛躁小子。
在家族的刻意栽培磨练之下,无论是学识、气度、人际关系、工作能力,他堪称是企业界新生代的熠耀之星,但没人告诉过他,要拥有一个完美而真心的婚姻,丈夫与妻子之间究竟该如何相处?
他还没来得及理出头绪,却发现他的婚姻中已经藏了一个秘密——
半年前的某一天,他独自前往饭店参加一场堡商组织的午餐聚会。聚会结束后,他正要离去,却在停车场看见她低头上了一辆车,而且是和他同品牌同型号的黑色房车。
他立即发动车子追在其后,一路跟回家门。
他看见她开门下车,脚步轻快,脸上扬着陌生的笑容——那是雀跃欢喜又纯真的笑,她从来不曾这么对他笑过。
她绕到驾驶座弯腰道别,男人从车窗里伸手拍了拍她的脸颊,她又开心地笑,两人像是舍不得似的,好一会儿后才挥手道别。
车子已经驶远,他看见妻子走向公寓大门,却又频频回头望着。
这回,他百分之百确定她并不是上错车。
这男人究竟是谁?他确定不是梁凯茵唯一的弟弟梁凯群,也不是他在婚宴上看过的其他梁家子弟。和他的妻子如此亲匿的男人,究竟是谁?
他既恼又怒,激动的情绪无法纾解,竟一拳打上方向盘。
恼的是自己的妻子和别的男人亲密进出;怒的是,自己竟然还为婚姻之道而苦恼——她根本不在乎,他到底在苦恼什么?!
还有那抹笑,那真正令他怒火烧起的笑,她从来不曾给过他的灿笑——
他决定要查个清楚。没人知道这位堂堂知名银行的总经理,竟会偷偷跟踪自己的妻子,而且连续四天。
他发现妻子总是在中午时间被那辆车接走,然后直奔隐匿在巷弄里的餐厅用餐。他坐在自己车里望着,甚至从落地窗清楚看见妻子罕见的笑靥。
这些都不算什么,最后一天,他们连午饭都不吃了,车子直接开到五星级饭店门前,那男人让妻子先下车后,把车子停在停车场,才慢慢走进饭店大厅。
他把车子扔给门房泊车,迈开长腿追进饭店,看见妻子正好踏进客房电梯,那男人则搭了另一部——
很好,还知道要避人耳目!但会不会太过分了?连他把车子停在饭店门口时,门房都认出他是潘天柏了,难道她以为其他人都不知道她是他潘天柏的老婆吗?!
而且,跟男人开房间?
他沮丧地颓坐在饭店大厅的沙发上,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过了多久,宽肩被猛拍了下,他终于回过神来。
“哥,你在这做什么?”是他的弟弟,潘席安。
“我”要说自己是来抓奸吗?不,他说不出口。
“你约了人是吧?我也有约,先走了。”潘席安也没时间和哥哥多聊,打个招呼就匆匆离去了。
不,不能在这里把事情闹开来,他不能容许这种丢脸事坏了家族名誉!
他起身,跨步走出饭店。
他需要一点时间,把事情处理得漂漂亮亮,他一定可以——
离开书房,潘天柏回到卧房,淡黄的夜灯映着床上的人儿。
轻薄的软被勾勒出她曼妙的曲线,睡姿却不怎么优雅,不仅横过了半张床,纤手还攀上他的枕。
当时,明明发誓自己一定可以把“事情”处理得很好,可是半年过去了,他却毫无任何行动,只是冲动地在某个夜晚,拎着酒去找弟弟——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妻子似乎藏了一个秘密,你会怎么做?”
“这是冷笑话还是脑筋急转弯?”潘席安不以为意地回了这么一句。
“都不是。”他仰头一口饮干杯内的烈酒,硬是压下流窜在口舌中的呛辣感。
看着哥哥冷沉的眸色,潘席安敛起笑,思考了几秒钟,才答:“这要看秘密的影响有多大,才能决定是否有必要揭开。你没听过一个故事吗——”
“嗯?”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农夫在家门口救回一个昏倒在地、美若天仙的女人。这女人清醒后,为了感谢农夫的救命之恩,决定以身相许,和迟迟娶不到老婆的农夫一起生活。
“几年过去了,女人认真打理家务,让丈夫过得舒适又温馨,但农夫总觉得奇怪,无论天冷天热,妻子的脖子上始终缠着一条丝巾,而且也不允许丈夫碰触。
“终于有一天,农夫受不了,决定趁着妻子睡着时,偷偷解开这个属于妻子的秘密——”
“然后呢?”听了半天,潘天柏有些不耐烦了。
“丝巾解开了,可是”潘席安压低了声音,很沉很慢地开口。“那个女人的脖子断了”
“你在给我讲鬼故事?!”潘天柏愠了。
“我还没讲完啊!后来,那个女人显灵,她说——”潘席安喝了口酒,才说:“你为什么要解开我的丝巾?如果不打开这个秘密,我可以陪你走完这辈子——”
“你拿个鬼故事来耍我?”亏他还认真听。
“嗳,你没听过吗?这女人其实是来报恩的,前世她被人杀了以后,是农夫好心将她埋了,虽然化作鬼魂,她一心想报答恩人,但是——”
“但是?”
“但是这个恩公实在太不懂事,硬要揭开她的秘密,这下好了,她也假装不成人,只好继续当鬼了。”
“所以?”
“你没听懂吗?”潘席安真不敢相信,他说故事的功力有这么差吗?“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夫妻之间的秘密别急着解开,有时候,秘密是对方善意的隐瞒——”
“还真是个鬼故事!”莫名其妙的鬼故事!
但走在回自己公寓的路上,他不断回想着这个“秘密”的故事。
他与妻子之间,是否也存在一个影响彼此未来的秘密呢?
若他坚持要问,又该如何质问他的妻子?
要探问她那几天在忙些什么,或是直接问清楚,那个和她一起进了饭店房间的男人到底是谁?
可无论是哪一种,他始终难以开口。
也许,不开口也是一种方法,至少不必担心事情闹大,至少可以让妻子留在他的身边,什么都不会改变。
反正,许多豪门名人的婚姻不也只是用来营造形象的装饰,私底下各过各的,人家也能双方相安无事地过一辈子。
这叫做假面夫妻吗?那么,他应该也可以。
他涩涩一笑,轻轻侧身躺上床,近距离瞅着妻子的脸蛋。她没有半点彩妆的容颜白皙干净,还带点珍珠般的光泽,波浪似的长发披在颈项间,盖住雪般的细白肌肤,教人忍不住爱怜。
正当他伸手想拥她入怀时,梁凯茵却醒了。
“唔”将醒未醒的声音听来很娇憨,察觉男人的手贴在自己的臂上,她顿了顿,带着浓浓睡意的雾眸转了一圈,才惊觉自己占了他的床位。
所以他方才贴在她身上的手是想推开她?
丈夫竟然要推开她?
“床还不够大吗?”他淡淡回了句,好掩饰自己原本的意图。
“对不起。”她赶紧挪开,躺回自己的位子,故作无所谓。
夫妻之间,需要说对不起吗?为什么她总是这么拘谨客气?为什么不能靠过来甜甜地撒娇,即使是假的,也会让他好过些,让他能撇下掩饰、伪装,不必再说服自己对妻子和婚姻都已无所谓
对,继续假装吧,反正假面夫妻多得是拉上被,潘天柏闷闷地侧过身,睡了。
他说的没错,这张床是够大了,足够让两人之间保持一米远的距离。梁凯茵盯着那宽肩的背影,幽幽一叹。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自己求来的婚姻,继续这样冷淡地过下去吗?
不,绝不!
既然当初能靠着努力和意志把她梦想中的男人引到自己身边,如今有什么理由放任两人继续维持陌生人的感情?
可是,那如大峡谷般的距离,如冰山冷绝似的背影,她该如何越过、如何克服?
梁凯茵垂下头,无助地低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