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十日。
北印的皇帝一直对秦芾避而不见,秦芾知道他是想显现北印柄的尊贵,也是想告诉她,她的身分已经不再是什么公主了,虽然嫁给了大皇子,但她不过是一个落魄国家为了求取生存送来的礼物。
秦芾以非常平静的心绪接受了这些,甚至于她对这些事情根本就毫不在乎。每天,她还是过着以前那样的生活,开开心心的,会出门看北印人民是如何生活,会爬上罗明山看日出日落,要是实在没有事情,她会去找顾放谈心,总之,就是不把那位高高在上的君王看在眼里。
倒是那位君王先按捺不住了,他多次地询问顾放,最近这个嫁他的南安女人在做什么,是不是每天都在盼着接见?而当他听闻秦芾居然开心得一点也不在乎他接见与否,她的眼睛里恐怕没有他这个北印柄的君主的时候,那股懊恼真是有够难受的。
那天晚上,顾放告诉秦芾,当陛下知道她好吃好睡,日子过得非常逍遥的时候,脸都发白了。
他一脸在意地告诫顾放,并且要他转告秦芾,就说妻子要有妻子的样子,儿媳更要有儿媳的样子,何况还是个来和亲的女人,更要知道礼仪分寸。
秦芾听了大笑,只觉得这个皇帝也太过小孩子气了,难怪他会气得脸色发白,本来想给她气受,可她根本不在乎,那还不是气到自己。
一番大笑后,她依旧还是南安桃花郡的秦芾。
终于,北印皇帝顾征先妥协了,嘱咐太监告诉秦芾,就说第二天要秦芾在北印的宣扬殿觐见他。
隔天,为了这君主难得的妥协,秦芾第一次换上北印女子的衣服,镶着银边,坠着流苏,衣服的袖口、领口还滚着白色的毛球。
“没想到你穿这衣服这么好看。”顾放一看见她,就情不自禁赞美了一番。
“都说不要肉麻了,你还来。”
她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衣服包进一个包里,看这态势,好像是要把这些衣服也带去。
“你要带着这些吗?”
她忙着收拾,没空搭理,只是点了一下头。
顾放觉得不解,又不是去远行,怎么见一个面还要带着包袱,不过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随她去吧。
两人乘着马车一路飞驰,到宣扬殿时,正好是上朝的时辰,文武百官穿得整整齐齐,精神抖擞地迈着方步走入殿内。
当秦芾要随着顾放进入殿内时,侍卫居然横剑拦住了她。
“公主请止步。”
“陛下要召见我,我为何不能进入?”秦芾知道顾征一定是因为想不通她为何毫不在乎他,今天想要为难她一下。
“这是南安的烟公主,还不快快退下。”顾放发现她没有跟上,回头却见她居然被拦在外面。
“大皇子,请饶命,在下也是职责所在,不得不这么做。陛下说,公主来自南安,南安人皆是懦弱之辈,而这宣扬殿上皆是勇者,这等软弱之人是不配上这样的地方的,公主若是要进,就必须证明自己的勇气。”
顾放一听,蹙起了眉头,心里琢磨着。父皇这样也太任性了,怎么出尔反尔呢?
秦芾只是微微扯动了下嘴角,问着那位侍卫“那陛下要我如何证明自己的勇气呢?”
侍卫为难地把一直放在地上的竹篮拎了起来,掀开篮上的布,其内是吐着长舌的蛇,虽说无毒,但张牙舞爪的模样一样十分可怖。
“陛下说,你若是可以把这蛇捉在手中,那就足以证明你的勇气了。”
秦芾眉轻轻挑起,可马上又转成了笑脸,她爽快地答应“这有何难?”伸手就要去取,却被人半空拦住。
一左一右两只手,一个温和,一个威武,却是同样出色的男儿。
顾放摇头说:“芾儿,不可,太过危险了。”
顾炎皱起浓眉,不满意地说:“你想找死吗?”
秦芾却直接推开了他们,然后对着顾放道:“无妨,那是无毒的,要不了人的性命,更何况,我也要他北印人看看,我南安人不是皆是懦夫。”
伸手出去,一把捏住了蛇身七寸左右的地方,然后又高高举起。
阳光下,所有的人都震惊了,唯有她笑得天真,丝毫没有惧意。
“这位小扮,你可看清了,我秦芾不是弱者吧。”
侍卫吞了香口水,好半天说不出话来,直到顾炎瞪了一眼,他才说:“公主,你请进吧。”
她莞尔一笑把手里的蛇抛给了他,而那侍卫毫无防备,顿时手足无措,差点把蛇扔到了地上。
秦芾逗趣的朝顾炎说:“原来你们北印的勇士便是这个模样呀,今日我秦芾算是开了眼界。”
顾炎无言以对,只是看着她神采飞扬的走了进去。
顾放半是感叹,半是钦佩“这女子实在不简单呀。”
谁说女子天生就要在男子的庇护下生活,谁又说南安人就一定不如北印人,她小小一个南安女子就要让天下人刮目相看。
看见了俏生生立在殿前的秦芾,顾征的震惊不下于任何一个朝臣。
“南安国秦芾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征知道自己的计谋又没有达成,不免心里十分气愤,所以故意不理睬她,任她在殿前跪着。
秦芾等了许久都没有得到回应,顾放着急的正要提醒父皇,她却比他先一步有了行动。
她竟然没有得到应允就站了起来,更加夸张的是,她居然当众打开了包里。取出自己来的时候携带的南安旧衣。
拿出其中一件外衣,然后直接就把它披在身上。
顾征看得莫名其妙“你在干什么?”
“陛下不是看见了,我正在换衣服。”
顾征向来是个容易动怒的老人,一被人激马上就变了脸色。“我当然看见了,我是问你为什么换?”
“哦,是这样的。”秦芾慢慢绽开笑颜,一脸和悦。“你知道,我来自南安,在我们那里非常讲究君臣之礼,所以为了表达我对你的热爱与感激,以及我国和亲的诚意,我在来的时候特意换上了北印柄最昂贵的衣服。
“而我的夫君,也就是你的大皇子却告诉我,父皇是一个亲切的老人,他喜爱和平,希望两国成为友好邻邦,所以他会看待我如同自己的女儿,而我根本就没有必要如此隆重,穿着家居的衣服只会让父皇欢喜,因为儿臣这样做才真的表明把父皇当作自己的父亲。”
“可芾儿还是觉得应该礼貌一点,君臣还是有着区别的,更何况我还是战败了的南安公主,怎么说都与父皇其他的孩子不同。可是,我没有想到,父皇真的因为芾儿把你当作一个皇帝而非父亲生气了。父皇,你可真是心胸宽广,让芾儿佩服不已,所以,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芾儿这才换上了家里穿的衣服,希望父皇原谅我。”
一番话,让皇座上的顾征尴尬不已。
表面上她把他赞美得就好像是天上地下都没有的圣人,可背地里却是在数落北印柄的失礼。
他是骑虎难下了,本想刁难她,可是如今被她这样一说,他恐怕再也不能去为难她了,否则,就会落下相反的骂名。
这个丫头,实在是难缠,南安的宫廷里居然有这样凌厉的女子。
“我自然喜爱和平,更希望与贵国透过这次和亲,从此再无争端,至于芾儿所说的过错,那当然不算什么,只要芾儿以后注意即可。”话虽说得如此漂亮,但是他的眼中却明显地透露出高人一等的姿态。
“父皇果真是如此贤明而慈爱,让芾儿不禁有亲近之意。”秦芾正说着话,却突然装作大吃一惊的表情。“哎呀,没有得到父皇的允许,我怎么就自己站了起来?真是死罪,父皇,我”表面上一脸的诚惶诚恐,而心里却已经笑开了。
顾征终于大手一挥说:“无妨,平身吧。”
一番过招下来,秦芾大获全胜,而皇帝是保了面子,失了里子。
秦芾笑容满面的回了声“谢父皇。”然后才轻盈盈走向顾放,经过顾炎时却接收到他灼热的眼光,彷佛要看穿一个人的内在一样。秦芾心上一动,竟然愣了片刻,可马上平复了心里的起伏。
回了一个随意的笑容后,继续向前,直到走到顾放身侧。
顾放直说:“你的胆子还真够大的,也难得父皇今日心情好,没有计较你的言行。”
秦芾暗里扮了一个鬼脸,俏声说:“我都把他捧上了天,他还计较什么。”
“谁不知道你是以退为进,明赞暗贬呀。”
秦芾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得意的笑了起来。并非是嘲笑,而是一个小孩子天真的笑容。
顾征除了那一点小孩子特性,以及对于南安人的排斥和看不起,在其他方面,他绝对是一个了不起的君主,一代霸主。
对待他的子民,他宽容。
对待他的属下,他赏罚分明。
而对待自己的孩子,他也是公私分明的。
虽然是一个早朝,不过短短数个时辰,她却已见他的果断和非凡的判断能力。
这些事情,说起来非常简单,要做出来却是难如登天,若是南安的舅舅也可以这样,他们南安也不会弄到这样的田地了。
说起来,顾征的两个儿子还真是分别继承了他的血统。一个文雅,一个豪迈:一个宽容,一个智勇:同样的出色,同样的不凡,相信将来不管是谁继承了大统,都可以让这个国家更加的兴盛繁荣。
不过,她期望那个人会是顾放,只有这个平和的男人才可以让两国的百姓从此远离战祸;而顾炎,他的野心太大,他是永远不会停下征服的步子的,现在的南安太弱了,根本就打不过北印,那么迟早会是他盘中的膳食。
如果,他可以宽容一点,心胸再大一点,或许他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英雄吧,可惜——不知不觉把眼光溜到了他的身上,他目光直视前方,额前正有一道深深的刻痕,不知道又有什么事情让他不痛快了。
“我觉得二殿下根本就不应该为了那一小撮卑微的南安人而杀害我朝官吏,这样做只会寒了我们北印人的心。”
原来是那件事情,说起来,从京中再遇一直到现在,也恐怕只有这一件事情他是做对的。只是这件事情必然让他得罪了很多人,顾宏、成淘在朝中肯定是有同党的,这一回他不知会如何应对。
“炎儿,这事你怎么说,顾宏好歹也是你的舅舅,而成淘的父亲当年更是为了救朕而死,你这样做恐怕”顾征是个聪明人,他心里当然明白儿子如此做的道理,只是有些事不便撕破而已。
“父皇,顾宏虽是我的舅父,成淘的父亲固然是大大的忠臣,但此二人却残害忠良、颠倒是非、无恶不作,这样的人若是被姑息,恐怕才会寒了北印百姓的心。”顾炎眉间的刻痕越加的深刻起来。
“二殿下恐怕言过其实了,他们或许跋扈一点,但还称不上无恶不作吧。”那人继续辩驳道。
“是吗?”森冷的眼光朝着对面那人一扫,对方顿时矮了三分“我说他们无恶不作还是客气了,他们的罪行简直是罄竹难书。父皇,我这里有三份奏折,上面记载的都是他们这些年欺瞒着您所做的罪孽,相信您看了就会明白,儿臣就是杀他们一百次也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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