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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不是要去刘大爷府里?”韩雍抹抹冷汗,一把拉回了卫寻英。
“是啊,可我要先陪流光去市集。”卫寻英说完,便朝流光唤:“走吧。”
韩雍眼睁睁看着他完美的大哥就这样和那丫头双双离开了卫府大门,仍然无法平复受惊的心情。他转头问站在一边的卫府奴仆们:“哪!你们刚刚有看到吧?那个丫头她--她脸上是不是--”
“是,韩爷,咱们看到了。”众仆们冷静地回答著。
“我就知道不是我在作梦!”韩雍一跺脚,抓了抓怎么也想下通的头。她们看到了,他也看到了,难道独独大哥眼瞎了不成?怎么敢走在她旁边啊?
“哎呀!任姑娘呢?有谁看到她了?”云娘忽然从里面冲出来,焦急地问。
“她刚刚和少爷一起出门了,说要去市集。”
“这下糟了,少爷会骂死我!”
“怎么回事儿?”韩雍忍不住问。
“你瞧啊!”云娘把手一摊,露出了一个几乎见底的困脂盒子。“我刚刚一边帮任姑娘梳妆,一边聊天,聊得太起劲,不知不觉竟把整盒困脂全抹到她脸上去了!她也不阻止我,就这样傻愣愣地上街去!嗳,这能看吗?”
当然不能看啦!韩雍瞪著那空了的胭脂盒,一想到完美的大哥身边配著一个两颊通红的像猴**似的蠢丫头,他就--恼火!
韩雍转身追出去,一边不忘咒骂著:“真是!怎么搞的嘛!”
“你--穿这样很好看。”
“谢谢。”
“你喜欢这套衣服吗?”
“嗯,喜欢。”
“喜欢就常穿,我再派人给你多订作几套,别老穿一身白,看起来像鬼,你跟桃色很配。”
“好,谢谢你。”
沉默。
卫寻英刻意不理会路人的指点,状甚轻松地伸了个懒腰。他看向旁边水道上的小船。“今天天气真舒服,最适合坐船游湖了,你想不想去?”
“我要买食材,煮粥用的。”
“其实你只要写个单子,我叫人照著去买就行了,不用亲自走一趟市集。”
“每一道食材,一定要自己亲手挑,才能掌握煮出来好不好吃娘说的。”
“你娘煮的粥是全天下最好吃的,她把所有手艺都传给了你,现在只有你能煮出全天下最好吃的粥了。”
“娘说只要是用了心去做的料理,就会好吃。不只要自己吃起来好吃,也要想着让别人吃起来也觉得好吃才行。”
“这太难了,怎么掌握得住别人的口味?”
“人的口味总是在变可是真的好吃的东西,却是永远不会变的。娘说,只要用心,就对了。”
用心就对了啊反覆思量这句再平常不过的话,并不是什么很深奥的大道理,但也许真的能做到的,竟是没几人吧。
“我一直有个疑问。”卫寻英停住了脚步。“只要吃过你煮的粥的人,每个都赞不绝口!他们称之为绝世好粥,我也相当同意。只是为什么你的粥吃起来总是有点儿淡淡的苦味?有时又有些甜。”
流光闻声,停了脚步。
“好吃吗?”
“好吃。”
“跟娘煮的一样好吃?”
“好吃是好吃,可是跟你娘煮的吃起来不一样。你放了糖?”
“糖?没有。”
“明明就有,你如果没放糖,怎么会吃起来甜甜的?”
流光转头望向卫寻英,眼底有些惊讶。“有吗?”
“有啊,怪的是竟没有别人吃得出来。”卫寻英忽然笑起来。“很诡异吧?从小时候我第一次吃你自己煮的竹笋粥,我就一直吃到奇怪的味道。有的时候是淡淡的甜,有的时候是淡淡的苦,偏只有我吃得出来,我还怀疑是不是我的舌头出了问题?更有趣的是,吃久了,我才渐渐发现,当我吃到的是甜甜的粥,你那天看起来就特别开心;若是吃到苦的,你那天就整天闷闷不乐的。你说这是不是巧合?还是你不小心把你的心思都一起煮进粥里去了?”本来是说玩笑话,可是他顿时发觉他似乎把谜团解开了。
流光愣著,忽然感到心头一热,不懂眼前的卫寻英为何有些模糊起来
“你--一直都不开心吗?在蜜玉园工作的时候,甚至来宛在轩工作以后,也一样不开心吗?要不然为什么你煮的粥吃起来会苦苦的?”卫寻英看着她的脸,目光胶著于那双几乎漾出水来的瞳眸。“我说对了,是吗?没想到,竟然只有我吃得出你的心思,真的没想到”
流光甩甩头,想要看清楚他的模样,却甩落了几滴水珠子。水珠子落在衣衫的蝴蝶刺绣上,盈盈地颤动。流光抬头看天,没有下雨啊“为什么要哭?”卫寻英看见了她脸上的湿热,和连她自己都不明白的迷惘,他只是不懂、只是心里跟著戚然。他缓缓上前一步,她没后退;再上前一步,她有些动摇,却没躲开;更上前两步,他伸出手环抱住她,终于松了一口气过了昨晚,她终于不再坚持与他遥遥相望了吗?他的祈求,上天果然有听到。
像她小时候对他做的那样,也像昨晚那样,伸手轻拍著她的背,一个极轻的吻落在她过度红润的颊上。他知道自己脾气其实不好,倾倒众人的翩翩风度都是装出来的,但他没想过他真的也可以这么温柔。小时候总是她来哄他,她知不知道其实他也很乐意担任这个负责哄她的角色,永远担任,只要她不再怕他
流光闭上眼,再次确定自己真的不会害怕他的碰触。
好奇怪啊,她不怕他了吗?他也是男子,可是他身上有她梦里的香气,跟其他男子不同;而且,他竟能吃出自己煮进粥里的心思她忽然想起了蝴蝶扣上的那双蝴蝶。会不会其实,她跟他就是那双彩蝶,冥冥之中注定要比翼翩飞?云娘早上跟她说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流光心中香甜四溢,嘴角微微勾起,觉得自己的想像有些不切实际,而奇怪的是她竟很愿意沉浸在这种想像里啊。
“咳!”路人尴尬的咳嗽声划破了卫寻英和流光之间暧昧不明的气氛。意识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这样亲密的举动不太合时宜,卫寻英只好很不甘愿地微微拉开两人的距离。
流光伸手抹去脸上的水珠子,不自觉地朝卫寻英歉然一笑。
卫寻英看她笑,也无奈地弯了唇角。“有人说女人的眼泪滴滴都像珍珠,很珍贵的,可我还是比较喜欢看女人的笑,尤其是当这个女人总是难得一笑的时候。”
“我不常笑?”
“跟卫府里那些整天都嘻嘻哈哈的女仆们相比,你的确很不常笑。”卫寻英故作思考状。“我想可能是我对待下人都太好了,工作太轻松了,你说是不是?,”
流光唇边的笑意加深。“原来,你也会讲笑话。”
“我--不然你以为我怎么样?整天不苟言笑、板著个刻薄的臭脸对他们大呼小叫吗?”卫寻英有严重受辱的感觉。她为什么老是把他想成坏人?心中恼怒,他忍不住又吼起来。“算了!反正你把我当成恶老板、恶少爷、十大恶人看也不是一天的事,我习惯了!”
才想称赞他今天脾气很好,都没吼她,没想到现在又爆发了。流光看着又摆上臭脸的卫寻英,实在觉得他连生气都还是很好看呢。
卫寻英瞥见流光又伸手抹著脸上的残泪,实在忍不住想跟她说“别抹了,你脸上的胭脂都糊了。”拿出了手巾,一蹲身在旁边的水道里沾了点河水,递给流光。“正好把它给擦掉吧,谁给你涂那么厚一层胭脂,搞得满脸通红。”
流光听他说了,忍不住探头往水边一照,赫然发现自己的颊上果真是两团火红!“我--就这个样子出来?”好像猴儿**啊。
“是啊,你没发现一路上受了很多注目礼吗?”卫寻英瞪她,气她后知后觉得太夸张。
流光摇头,慢慢擦拭著,忍不住又低低地笑。“原来,云娘给我抹了那么多,难怪我总觉得香过头了你刚刚跟我一路走来,也跟著受注目了。”
“废话!真受不了你!”卫寻英没好气地又瞪她一眼。看她抹去了多余的胭脂后,只剩一层浅浅的粉红在颊上,衬著她极白的肌肤,浅笑里带著点羞涩
他心中一动,想起了那天夜里她浑身湿透地站在他面前时的模样,就跟现在一样吸引著他那夜两人的对话恍若余音绕梁,镇日在他脑海里萦绕不绝。
“对了流光,我想--”
流光见卫寻英从袖口里掏出了一个锦囊,里头装的正是久违了的蝴蝶扣。
“这个--咳,还是放你身上吧,你挂著,跟你的衣裳很搭”真是!他堂堂男子汉,在吞吞吐吐什么?
流光怔著,没伸手接。“我没有要离开,没有要远行。”
“我知道!谁说非得你要离开的时候我才能把它送你?”卫寻英恼著,大跨两步来到她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蝴蝶扣挂在她脖子上,顺便帮她撩起了长发,感觉一抹微乎其微的女子气息迎面拂来,在他心海里吹起阵阵涟漪。
流光还来不及想,蝴蝶扣已经安稳地挂在她项上,光彩灿灿。流光微微一瞪,才慢慢伸手摸了摸蝴蝶扣。“谢谢。”
卫寻英没回应,看着流光站在旖旎春光下,她衣上的蝴蝶像是有了生命,甚至连蝴蝶扣上的彩蝶都要纷飞起来。他以前从没发现,原来她很像蝴蝶呀
“怎么?”发觉他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流光不解。
“咳!”来不及收回热切的视线,卫寻英显得有些狼狈。“没有,那个,我是想--我得去刘大爷府上拜寿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流光扬了扬手上的空篮子。“我还没买好食材。你自己去吧。”
卫寻英还想说什么,又想到了她刚才那番得亲自采买食材的理论,只得作罢。“好吧,那你买完了早点回去,我也很快回来,再同你一起上宛在轩。”
流光点头,转身往市集的方向走去。卫寻英叹口气,只好一个人往反方向走。
“你--”流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卫寻英立刻回头。
“怎么?”回心转意了?
“你要一起用午膳吗?”云娘交代的话,差点忘记问。
卫寻英微愣,这样的邀约让他有些受宠若惊。“当然!”
流光点头,犹豫了一会儿。有句话倒是她自己想说的:“那,早点回来。”
早点回来、早点回来卫寻英心跳再度乱了节奏,深怕自己又多心了。只是这样的交代,多像个体贴的好妻子
“好,我会的。等我回来--咱们一起用午膳。”
流光再度点头,一个人走向了市集。
“那两个人到底在哪?到底在--咦?只剩下她?”从卫府里追出来的韩雍好不容易找到了流光和卫寻英,偷偷跟踪了半天,却还是跟丢,只好又开始在大街上苦寻,这回却只找著流光。“还好,她终于脱离大哥身边了。我实在无法想像有多少男男女女因为看见大哥身边带著个猴**脸的蠢丫头的情景而心碎!”
天气正好,市集上人很多,流光慢慢走着,小心避开了群聚的人潮,总得等摊子上人散了,她才敢走近。韩雍发现,一路买下来,她只跟女人买东西。“怪了,她是不是对男人有偏见啊?只要是男老板的摊子她连看都不看一眼。”
流光手中的篮子已经满载,她用双手提著,步履很慢地缓缓走出市集。
韩雍远远跟在她身后,盯著她那弱不禁风的单薄身子,忽然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惜这念头很快又瞬间消逝了。“那篮子不轻哪,身为男子汉我应该过去帮她的,况且她又是大哥喜欢--不,只是看重!大哥看重的人,我更应该帮她,可是可是”
就在韩雍还在婆婆妈妈地给自己找个有力的理由,好说服自己上前帮流光提篮子时,他忽然看见两个身影很熟悉的魁梧汉子一左一右地走近她,她惊慌失措地想躲,却被那两个汉子堵在墙角边,无路可退。
“那不是--”韩雍眯起眼,不太确定地看着那两个身形庞大到几乎可以把流光压死的臭汉子。“我的天啊!那是二哥的手下!像杀手一样的那两个!”
韩雍躲到了一棵树后面,觑著眼偷瞧。那两个汉子先是面无表情对流光说了一堆,流光只是忿怒地瞪著他们;汉子变了脸色,面目狰狞得像是在恐吓,流光这时候却忽然举起拳头挥向臭汉子的眼睛,又抬腿踢向他的下身
“呃?她她她她--她又打人!”而且这次打的不是大哥或二哥,却是像杀手一样、连他都不想靠近的恐怖男人!
韩雍惊诧著。没想到她敢!
“怎么办?基于我跟大哥的兄弟之情,我应该去帮她--可是,我跟二哥也有兄弟之情啊,如果我坏了他的好事,那就太不够义气了!怎么办?怎么办?”
当韩雍再度婆婆妈妈、反覆徘徊于与两个兄长之间的义气问题而始终不得其解时,流光微薄的反抗更引起两个大汉的怒火,被踢中下身的汉子满脸杀气、怒喝一声,举起掌来就劈--
“啊!杀人--杀人啦!”韩雍惊得一喊,看见流光软软地倒下。
两个汉子朝他的方向望了望,脸上狰狞一笑,将流光装进了个大布袋,扛上肩,拍拍手,若无其事地走了。
“惨了!惨了!杀人了!我怎么跟大哥交代?”韩雍惶恐地从树后跑出来,奔向刚刚流光被袭击的位置,只剩下翻倒在一边的菜篮子和满地散落的食材。“这下真的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