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你就一辈子也再见不到她了不是?”
彭氏被说得脸色大变,犹豫了一下,正要吩咐纱儿回去抱顾葭来,伴随着一阵怒吼:“好,既然你顾冲舍不得你那些莺莺燕燕吗,那你就跟她们过一辈子罢,我们走!”
周望桂怒气冲冲的摔帘而出,后面还跟着她的奶娘并一众陪嫁丫头,主仆一行脸上都满是恼怒与愤慨。
瞧得芜廊里竟站了一群人,周望桂一怔,随即便明白过来这群人的身份了,立刻咬牙切齿道:“就是你们这群贱人等着给我磕头敬茶是吗?哼,也不瞧瞧你们配是不配!先头平家姐姐好性儿容得下你们,我可没那么好性儿,我告诉你们,只要我一日是顾二夫人,我便可以想打杀你们便打杀你们,想提脚卖了你们便提脚卖了你们!”
顿了顿,喝命自己的奶娘:“周妈妈,立刻让人去找个人牙子来,把这几个贱人都给我远远的发卖了,我也不要她们的身价银子了,唯一一条,就是给我卖得远远儿的,这辈子都休想再踏进盛京城一步!”
周妈妈是周望桂的奶娘,自然凡事都向着她,闻言毫不犹豫便大声应道:“是,小姐,老奴这便打发人找人牙子去!”说完果真指了个婆子去。
见周望桂竟是动真格儿的,绮梦几个都唬得瑟瑟发抖,齐齐跪下冲她磕头告饶起来:“求夫人饶命,求夫人饶命……”
惟独彭氏,虽也害怕周望桂卖了她,到底自持身份,没有与绮梦几个一道跪下。
彼时彭太夫人与顾冲也已出来了,顾冲见绮梦几个跪着,先就忍不住怒声道:“你这妒妇,她们都是跟了我好些年的,素日纵无功,却也无过,你就算要打发她们出去,也该好生为她们相看个人家,再赏一份嫁妆,将她们风风光光的发嫁出去才是。似你这样进门第二日便喊打喊杀,你不是说要回去请岳父岳母为你做主吗,正好我也要去请问岳父岳母,这到底是哪门子的规矩,那便一起罢!”说着便要往外走。
急得彭太夫人忙一把拉住了她,压低了声音道:“你气糊涂了是不是,周家本就势大,周氏还有四个哥哥,你跟周氏闹到了周家去,万一她那四个哥哥摁着你打上一顿,这大舅子打妹婿,打了也是白打,你上哪儿说理去?”
顾冲倒是没想到这一茬儿,闻言就有些迟疑起来:“那依娘说,该怎么办,总不能真任她将表妹几个都发卖了罢?传了出去,我还有何面目见人,五舅舅与五舅母只怕也不会与我们善罢甘休。”
闹了这一场,彭太夫人已是心力交瘁了,她做梦也没想到,周望桂竟骄纵跋扈到这个地步,才新婚第二日便这样,可见素日得到什么程度,原来那些传言根本就只是冰山一角,也就难怪她这么大年纪还嫁不出去了!
可就算悔青了肠子,彭太夫人也知道,眼下只能捏着鼻子顺着周望桂,省得事情越发闹得不可开交了,不然周家势必不肯善罢甘休不说,儿子以后还能娶到什么好媳妇儿?
而且儿子与儿媳新婚第二日便闹得沸反盈天,偏这门亲事还是她一力求来的,上午她还在祁氏和顾蕴并一众亲眷面前毫不掩饰自己对这门亲事的满意与得意,叫她如何丢得起那个人?
彭太夫人只得忍气道:“既然她要卖,就让她卖便是,横竖那几个丫头跟了你几年,也没为你生下一儿半女,养着她们也是白浪费粮食,等明儿娘给她立规矩,调教得她知道什么叫贤良淑德后,娘再赔你几个好的也就是了。至于你表妹,她可是为顾家诞育子嗣有功的,远非那几个丫头可比的,自然要留下她,你别管了,我来与周氏交涉!”
当下母子两个计议已定,彭太夫人便看向周望桂,强忍怒气道:“周氏,你既坚持要卖这几个丫头,那便卖了罢,只是我们由得你胡闹不是因为怕了你或是认同你,而是不想伤了顾周两家的情分,毕竟亲家老爷与亲家太太能把你交给冲儿,便是对冲儿和我们顾家的信任与认可,我们不想伤了亲家老爷和亲家太太的心,你好自为之。”
不待周望桂说话,又道:“再就是彭姨娘,她为显阳侯府添了五小姐,别说我们这样人家,纵然是寻常大户人家,为夫主诞育子嗣有功的姨娘都不可能轻易的打发出去,所以,彭姨娘是必要留下的,你以后也不能动不动就把发卖了她的话挂在嘴边,她可不是贱籍,由得你想发卖就发卖!”
“彭姨娘?”周望桂早注意到彭氏了,绮梦几个都跪下了,惟独她没跪下,周望桂就是想不注意到她都难,何况彭氏还打扮得那么出挑,“姓彭?看来与母亲您关系匪浅啊,不然您也不会一力护着她了!我要是非要卖了她,您又当如何?当初两家议亲时,您可没说过二爷屋里还有这么一位贵妾,你们这分明就是骗婚,叫我如何容得她!”
彭太夫人不防自己母子都做了那么大的让步了,周望桂竟还不依不饶,本就强忍着的怒气也再压不住,冷声道:“两家议亲伊始,我便说了,我家冲儿是续弦,既是续弦,他有几个屋里人,那还不是再正常不过之事。答应让你将没有生养过的通房发卖出去已是我们能做的最大让步,若你还要得寸进尺,那我少不得就只能亲自去找亲家太太说道说道了,我倒要看看,亲家太太有什么话说!”
周望桂毫不示弱:“去就去,横竖我正要回去找我娘为我做主!”不由分说便要往外走。
她的奶娘见状,忙一把拉住了她,小声说道:“小姐,其实这彭姨娘的存在,太太一早便知道,不将与二爷相关的人事都打听清楚,太太怎么可能放心将您嫁给二爷?太太是怕您眼里揉不得沙子,这才没有告诉您的,不过就是一个妾罢了,等您站稳了脚跟,要捏死她还不是抬抬手的事儿?您就别与太夫人和二爷硬顶了罢,横竖他们已经答应发卖那三个贱丫头了,您何不就坡下驴见好就收?您不看太夫人,也要看二爷啊,待您将二爷的心拢得死死的以后,指不定不必您发话,二爷自己已先将那贱人打发了,就跟老爷一样,一辈子都只守着太太过日子多好?”
好说歹说,到底劝得周望桂松了口:“罢了,既是母亲娘家的人,那我便给母亲一个面子,且留着她,只是她若敢仗着有母亲撑腰,便做张做致的不将我放在眼里,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适逢先前领命而去的那个婆子带了人牙子回来,绮梦几个都吓得大哭起来,一开始还哀求顾冲救救她们,后见顾冲倒是对她们面露怜惜不舍之色了,周望桂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且她们哀求来哀求去,也没见顾冲为她们说上一句话,知道顾冲靠不住了,只得又拼命的冲周望桂磕起头来:“求二夫人饶过我们,我们一定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周望桂自然不为所动,她从小便瞧惯了周夫人对那些与周指挥使有首尾的丫头媳妇子是怎么心狠手辣的,怎么可能因为绮梦几个哭求几句磕几个头便心软?
自有粗使婆子上前架起绮梦几个往外拖去,绮梦眼见谁都靠不上了,忽一眼瞥见顾蕴冷眼站在一旁,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冲顾蕴哭求起来:“四小姐,求您看在奴婢曾服侍过先二夫人的份儿上,救救奴婢,奴婢以后一定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四小姐,求求您……”
顾蕴自然不会理她,不过因着她这一番哭求,彭太夫人与顾冲倒是终于发现了顾蕴的存在,顾冲立时满脸的尴尬,有些讪讪的向顾蕴道:“蕴姐儿你多早晚过来的,是找爹爹有什么事吗?”
本来他在这个长女面前就老是觉得心虚和无所适从了,如今自己房里的乱七八糟又被她瞧了去,他就越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女儿了。
顾蕴淡淡道:“我不是来找父亲的,是来多谢母亲上午赏了我那么丰厚的见面礼的。”
虽然她不待见绮梦几个,却更心寒齿冷于父亲的薄情,原来他的薄情不是只针对母亲一人,而是针对他的所有女人,她倒要看看,这一世没有了正妻名分,也十有*再生不出儿子来的彭氏,还能有什么倚仗!
彭太夫人听得顾蕴竟是过来向周望桂道谢的,想起自己方才敲打周望桂的话,惟恐二人狼狈为奸,远的事她现下还顾不得,最怕的就是顾蕴忽然来一句‘彭姨娘怎么不是贱籍了,她的身契就在我手里’,再把彭氏的身契给了周望桂,纵然她和彭冲都坚持,只怕也未必再保得住彭氏。
因忙强笑着向顾蕴道:“蕴姐儿,你几时来的,怎么也不让人通传一声?不过这会儿你母亲这里正乱着,一时也顾不得招呼你,你且先回自己院里去罢,等明儿你母亲这里一应琐事都理顺了,你再过来给她请安也不迟。”
说完喝命如嬷嬷等人:“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了四小姐回去?”
顾蕴看戏看了这么久,已经是心满意足了,闻言便也不反驳彭太夫人的话,上前几步屈膝向仍满脸不善的周望桂行了个礼,说了句:“那我明儿再来给母亲请安。”
待周望桂强笑着挤出一句:“不必过来得太早,你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睡一会儿也无妨。”才转身去了。
只是在经过彭太夫人身边时,她小声说了句:“祖母是怕我告诉新夫人彭姨娘的身契握在我手里吗,您放心,我不会告诉她的。”让周望桂知道了,不顾一切提脚便把彭氏给卖了,她以后还哪来的好戏看?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对了,还有一句话忘记告诉祖母了,不是每个儿媳都能似我母亲那般恭俭克让的,您就好生消受您这位好容易才求来的新儿媳罢!”才扬长而去了。
把彭太夫人气得直发抖,强忍着才没有破口大骂顾蕴,她怎么这么倒霉,摊上这么个妖孽,摊上这么个妖孽也就罢了,如今又摊上了这样一个儿媳妇,还不知道以后她得生多少气呢,这都是些什么破事儿!
顾蕴心情大好的回到饮绿轩,一直到如嬷嬷命人摆了晚膳请她去吃时,仍是满脸的笑容,周望桂可真是太可爱了,也不枉她费尽心思让她成了自己的继母!
如嬷嬷本想劝她几句,让她以后别搀和顾冲房里那些破事儿的,传了出去,实在不好听,然见她难得笑得这般开怀,眼里还带着一丝飞扬的狡黠,到底还是忍住了。
罢了,只要小姐高兴,旁的事又算得了什么!
晚间临睡前,一直奉命关注着二房上房那边动静的卷碧带回了最新的消息,周望桂到底还是接受了彭氏的磕头与敬茶,也赏了顾葭一个荷包做见面礼,算是承认了彭氏这个姨娘和顾葭这个庶女。
顾蕴的心情就越发的好了,祖母与彭氏以为周望桂承认了彭氏是好事,却没想过,自此以后,彭氏就该对主母尽她为人妾室该尽的本分,夏日打扇,冬日捂脚,挑灯做针线,落雪给人跪经书……桩桩件件都是前世彭氏做正室夫人时,对父亲的那些姨娘通房们做惯了的。
也不知彭氏到时候承受得住承受不住,她可是心高气傲到中秋团圆宴上,连与大伯父的姨娘们同桌吃饭都觉得耻辱的主儿,啧,到时候也不知道她会委屈成什么样儿?
顾蕴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了。
果然周望桂回门回来以后,便开始给彭氏立起规矩来,想是周夫人教给她的,每日她还没起身前,便要彭氏在正房外候着她起来后服侍她梳洗更衣,一直要到晚上她都睡下以后,彭氏才能回自己的屋子,偶尔半夜还要命人去将彭氏叫起来,说自己想吃宵夜了,让彭氏亲自给她做去。
不过几日的功夫,便将彭氏折腾得面色蜡黄,摇摇欲坠,畏周望桂比畏顾蕴更甚了。
在此期间,彭太夫人也没闲着,一心想给周望桂立规矩,纵不能调教得她像以前的平氏那般贤良淑德上敬婆母夫君中善待妾室有庶出下将二房的中馈打理得井井有条,至少也不能再如在娘家时一般骄纵任性。
只可惜周望桂从来不是委屈自己的人,尤其是在她事后得知了彭氏竟是彭太夫人的亲侄女儿,及彭氏进门的始末后,深觉自己上了当受了骗,气愤恼怒之余,就更不会委屈自己了。
虽彭太夫人是她的嫡亲婆婆,她必须敬着让着,不比祁夫人,只要面子情儿尽到了旁人便挑不出不是来,但她也不是那等没有脑子,只知一味蛮干之辈。
彭太夫人要她服侍梳头,那就“不慎”扯掉彭太夫人一把头发,让她服侍吃饭,便专捡彭太夫人不爱吃的给夹碗里,说“病了”要她侍疾,那便让人将药熬得苦苦的,一顿几大碗亲自“服侍”彭太夫人喝,彭太夫人气不过要罚她,则二话不说掉头就走,谓之‘小受大走,母亲病糊涂了,我省得,所以主动退开,以免让您背上苛待儿媳的名声,将多年的贤名毁于一旦’……几日下来,彭太夫人本想折腾她的,倒反被她折腾得有苦说不出。
直把顾蕴笑得打跌,越发觉得让周望桂做自己的继母再正确不过了,亲自动手,哪来看恶人自有恶人磨的好戏来得痛快!
祁夫人也暗中笑破了肚皮,觉得这些日子没有彭太夫人见天价的挑自己的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连天都比以前更蓝空气都比以前更清新了,对顾蕴自然也比以前更好了许多。
唯二不高兴的便是顾准与顾冲,顾准是想着家里成日里这般乱七八糟的成何体统,但想着彭太夫人与周望桂只是在嘉荫堂闹腾,并没有传到外面去,也就由她们去了。
顾冲夹在母亲与妻子之间却是快要疯了,私心里他当然向着彭太夫人,架不住周望桂对他又拉又打的,周望桂又漂亮,银子还尽着她使,让他生不出脾气来,只得尽量减少呆在家里的时间,眼不见心不烦,由得彭太夫人与周望桂闹腾去。
彭太夫人此时方觉得平氏好了,私心里也越发后悔当初为儿子求娶了周望桂,本来她是冲着周望桂丰厚的嫁妆去的,如今是银子没见着,反而惹了一肚子的气,更不必说当初为了请安昌伯府的三夫人从中牵线,她还花了一千多两银子,这才真真是狐狸没打着,反惹一身骚!
彭太夫人却不知道,让她越发悔青了肠子的事还在后面。
却是彭氏一日在周望桂面前立规矩时,忽然晕了过去,周望桂再不待见彭氏,也不能真任她一直晕在自己屋里,只得嫌恶的命人将她送了回去。
纱儿见彭氏是被抬着回来的,脸色还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唬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得打发人去回了彭太夫人,求彭太夫人给彭氏请个大夫来。
请了大夫来一看,彭氏却不是病了,而是有喜了,因为身体太过虚弱,所以才会晕倒的。
彭太夫人当即大喜过望,若彭氏腹中这一胎是男孩儿,看她周氏还怎么嚣张!
顾冲回来听说彭氏有喜后,也是大喜,总算自己可以抱上儿子了。
周望桂却是大怒,对彭太夫人和顾冲道:“也有嫡子还没出生,便先弄个庶长子出来的道理?我又不是不能生,这个孩子我不同意留!”硬逼着母子二人打掉彭氏腹中的孩子。
彭太夫人与顾冲如何肯答应,无论周望桂如何闹腾,甚至请来了周夫人与彭太夫人交涉,彭太夫人依然不松口,反而将彭氏和顾葭接到了嘉荫堂去暂住,虽未明说,意思却很明显,这是不放心周望桂,所以将人安置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偏强势如周夫人,面对这样的事,也不能说自己的女儿就是对的,不喜欢小妾通房这样的话嚷嚷出去或许还能引起其他正室夫人太太们的共鸣,逼着婆婆与丈夫将未出生的庶出子女打掉,就不仅仅只是善妒,而是狠毒了,一旦事情传了出去,被人诟病说嘴的只会是女儿和他们周家,毕竟顾冲的年纪已经摆在那里了。
但周夫人明着奈何不得彭太夫人和彭氏,暗地里却与周望桂支了一招。
于是不几日,周望桂便软硬兼施的邀了彭氏去花园赏花,并于众目睽睽之下,“不小心”摔了一跤,自己摔倒的同时,还将彭氏也给扯倒在地,生生将彭氏腹中的孩子给摔没了!
彭太夫人千防万防,连除了齐嬷嬷与纱儿经手以外的一滴水都不敢让彭氏喝,哪里会想到,周望桂竟会直接于众目睽睽之下,将彭氏扯倒,拿她做了自己的垫子?
消息传到顾蕴耳朵里时,她正在朝晖堂与顾菁姐妹几个一道试公中给做的冬衣,一时间不由有些瞠目结舌。
她知道周望桂不会让彭氏顺利生下这个孩子,却没想到她会采取这样简单粗暴的方式,让彭氏落胎,可反倒是这样,彭太夫人与彭氏还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毕竟周望桂又不是故意的,而是“本能”的拉了彭氏一把,且她自己也摔伤了扭了脚不是吗,怎么能全怪她呢?
顾蕴不由与祁夫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婶侄二人便心照不宣的移开了视线。
看来二房的这一出大戏,以后只会越来越精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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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上忘记设自动更新了,汗,真是失策……狗咬狗还精彩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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