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坐下,她低声询问。
李暄的脸上满是笑容,他笑着点头,明白她是真心关切,而并非毫无感情的寒暄。他不曾彻底变成一个瞎子,原本就是穆瑾宁的功劳,这辈子他都会铭记在心。
“你的腿……是受伤了吗?我这么问,你是否介意?”穆瑾宁的心中有了疑惑,更有了怀疑的对象,只是她又不愿问的太凌厉伤人,话锋有些犹豫不决。
“我已经很坦然了,这并不是最坏的结果。”
李暄望了一眼自己的左腿,一笑置之,有些自嘲,有些释怀,他的笑藏匿着深沉的苦涩,让穆瑾宁陡然间被寒意包围。
她猜想的,居然是真的。
李暄是如何赢得秦昊尧的信任而重获自由的,当穆瑾宁见到他的时候,一下子就明白了。
只是一眼,只是一瞬,给她的震撼,却是无从而说,无法言语的。
他被活活打断了一条腿,用来换取离开仕途出宫与家人团聚的最后机会。
她咬紧牙关,贴在身侧的双手却已然紧握成拳,不让自己牙关轻颤,流露过分的悲悯,免得触及李暄的伤心之处。
“腿虽然不太方便,索性这辈子还能骑马。”他见她太过伤悲,不愿看到她眼底闪烁泪光的模样,李暄的笑容不减,仿佛还有闲情逸致调侃自己。
她彻底怔住了,满目惊痛,两年前,他在狩猎大会上英挺风姿,策马扬鞭,在马背上驰骋狩猎,赢得她目光跟随的时候。还是这等的自信满满,潇洒从容。
她以为,是秦昊尧大发慈悲,宽仁待人,却没想过……事实竟是如此的残忍可怖。
但哪怕她追问,李暄也绝不会再多言,或许他得到出宫的机会,而并非终生被监禁,是答应了决不能拿腿坏了的事大做文章,或许要对任何人都声称,这只是一个不小心的意外罢了。
她紧紧抿着唇,只觉得手脚冰冷,整个身子麻木不仁,为了掩饰内心的巨大激荡,她伪装自若探出双手捧住木桌上的茶杯,等待温热的茶水,温暖她寒冰似的指尖。
没想过会偶遇李暄,更没想过事实会让她如此措手不及。
“李老夫人她……还好吗?”她逼自己避开视线,免得让李暄觉得难堪尴尬,话锋一转,她眼神清平,语气透露出真切的关怀。
“有劳郡主关心了,家母生了数月的重病,只是迟迟不见好,大夫说怕是过不了这个月底……”李暄的眼底虽然有一丝悲痛,但他也是即将三十而立的男人,人的生老病死,他并非不能接受,在穆瑾宁看来,他虽然冷静,却也让人心中难过。
他不曾唤她一声娘娘,也许是因为她还不曾被当今天子册封,或许是她在他的眼底,还是当初的崇宁郡主,或许是他还想念她刚回王朝的那段岁月。她无从追究。
她满心沉痛地望着李暄的面孔,他虽然依旧英俊,但却添了几分沧桑的模样,他还不到三十岁,却如今拖着一条废腿生活。过去他是有大好前途的臣子,一名众人看好的青年才俊,李家的骄傲,以后呢?他不再在王朝仕途,不为官吏,不但如此,他甚至行动不便,或许便是这样生活过余生。
没有朝廷俸禄,他往后又该如何谋生?身为臣子总有他的尊严,重新开始别等的生活是否很难放得下架子?她的心中满是疑虑,心头一热,便转过身去朝着琼音嘱咐:“琼音,拿些银子来,去药铺买些补药。”
琼音刚点了头想要动身,李暄却猝然站起身来,毫不犹豫拒绝了,神情不太自在,低声解释:“郡主,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大可不必如此。李家虽然不比以往,但还不至于如此落魄潦倒……因为没有家室,这些年来的俸禄还有大半,供养李家还不至于捉襟见肘。”
穆瑾宁的脸色白了白,放下手中的茶杯,满心自责。“李大人,是我想的不周到。”
“郡主绝不是有心让我难堪,你是热心之人,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只是如今已经是我陪伴家母的最后几天了,我希望一己之力奉养照料,让她也走的安心。”李暄的言语中,没有任何指责的意思,他的视线紧紧锁在眼前的女子身上,他为了保住穆瑾宁的性命,宁愿送她前往遥远北国,没想过秦昊尧如此霸道,不怕两国生战,也将穆瑾宁从北国夺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