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是客人吗?
严于臣睡觉从不落锁,所以房门很轻易地就被打开了。
“起来帮忙搬东西。”吼叫声移到床前。
暖被猛然被掀开,冷空气窜入,引发一阵哆嗦。
“我五点才睡,不要吵!”不管是谁,都没有权利挖他起床。
严爸匆忙跑进来“不要吵于臣,他很晚才睡。”
“我们几个老的老、弱的弱,辛苦得要死,他一个魁梧大男人却趴在床上睡,哪有这种道理!”老虎的怒吼继续发威。
等等,他记得这声音。
严于臣霍地翻过身来,愕然瞪视着眼前的泼辣女“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刚才说什么?搬东西?头皮瞬间发麻。
“我们从今天起搬进你们家啦,以后请多指教,哥哥!”胡咏春故意把“哥哥”两字拉得长长,存心气死他。
哥哥?“什么时候的决定?”怎么才一个晚上就风云变色?
“昨天晚上。”严爸看看胡咏春,又瞥了眼儿子,闪躲着凌厉的视线回答。
“昨天晚上?”他不也在场,从未离席啊,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你走了之后所做的决定。”胡咏春表情似笑非笑,看不出来心思。
昨晚严于臣撂下“狠话” 之后,就给他很帅的转身走了。留下面面相觑的情侣,以及心思各异的两姐妹。
“我们明天就搬进去好了。”胡咏春突然提议道“给他来个措手不及,想搬出去都没机会。”
这个意见大家都无条件通过,除了胡冰?以外。
“那个男的根本看不起我们,不能嫁啊,阿姨!”胡冰?力持反对意见。
那个男的的爸爸还在场耶!胡妈尴尬的对胡冰?打暗号。
“你没有发言的权利。” 胡咏春手插在口袋里,姿态凉凉的。
“我为什么没有发言的权利?嫁过去,我们就得改姓了!我不要,我一辈子都姓胡!”
“又没人叫你改,就算你不要跟着过去也无所谓。”
“阿姨!”胡冰?立刻转身装委屈。
“咏春!”一向好脾气的胡妈难得的瞪了女儿一眼。
“可以不改姓啊!”老好人严爸从善如流“维持姓胡也无所谓。”
“可这样就不像一家人了。”胡妈反对。
她可是很重视所谓“一家人” 的气氛,所以一嫁给胡冰?的爸爸,就把咏春的姓氏从纪改成胡。
事实上,不论是姓哪个姓,对胡咏春来讲都是一样的。
她其实讨厌死了自己的名字。
咏春,像个古代丫环名,在在提醒着她的出身,亲生父亲那边老一辈的恶意讽刺。
“妹妹,”胡咏春口气突然一转为亲昵,胡冰?的鸡皮疙瘩立刻窜出来跳啪啪啪啦舞。“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从善如流,跟着嫁过去当拖油瓶;一个是自力更生,自己吃自己。”反正你本来就跟我们母女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胡咏春的眼神如此威胁着她。
人在屋檐下呜呜不得不低头胡冰?咬牙道:“我跟着你们!”
一切拍案底定,就只等着验收严于臣“惊喜”的表情了。
严于巨听完严父解说,大惊失色“怎么可以趁我不在擅自做主?” 把他这个正宗亲儿子搁哪儿去了?
严爸连忙解释“咏春的打算是,先搬进来让大家彼此熟悉,也许你就会了解我为什么选择砚容当我的再婚对象。”
砚容是胡妈的本名,冠上夫姓之后叫胡程砚容,未来可能就改叫严程砚容了。
这些事情怎么昨天他老爸只字未提?
昨儿个晚上,严爸回到家后,推开儿子的房门,小心翼翼的探头往里看。“于臣,你真的要搬出去吗?”
“爸,”严于臣面色严正地看着他“那个女人既泼辣又会动手动脚,另外一个则是惟恐天下不乱,难道你当真相信生养她们的妈妈会是个例外吗?”
“可是,”严爸无措的搓搓手“我跟砚容认识快一年了,她真的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女子。而且我听砚容说,其实咏春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她很会替人着想的。大家同住一块儿的话,相信你过不久就会发现她的优点了。”
这事他可比他爸清楚!
“爸,有没有可能是你被胡阿姨给骗了?”
“骗?”严爸立刻摇头“胡阿姨绝对不是贪图我们家的钱财才想嫁给我的。”
严家的家境算富裕,严爸是货运公司的老板,手上拥有几栋房子跟土地,而且都位于精华区。严爸虽然有些年纪了,年轻时的俊挺一转为现今的沉稳,更是魅力十足。
“我不是指钱。你曾说过她是个很温柔善良的女人,对吧?”严爸点头。“你相信教出那种女儿的人,个性会有多温柔吗?”严于臣是怎么也不相信的。
“也许也许咏春性子像她亲生爸爸。”
难道说两个女儿个性都恰得可以,全要怪罪父亲那边?如果不是本性,就是母亲纵容,他才不像父亲被爱情蒙了眼,胡阿姨说西瓜其实是苦瓜,也会跟着点头说对。
“不管如何,我对这桩婚事并不乐观。” 他爸爸是绝对摆不平母老虎的,只能任由她张牙舞爪,被欺负得惨兮兮。
“于臣可是我们”严爸欲言又止。
“爸,我还有工作要忙。”严于巨下了逐客令。
“好吧!”游说失败的严爸轻叹了口气,掩上门。
现在回想,严爸来说完的话,应该指的是这件事吧!
好个先斩后奏!
严于臣横了狗头军师一眼“请出去,不要打扰我睡觉。”被子一拉,连头都盖上了。
室内静了两秒钟。
拔尖哭喊突然传来“呜呜好痛!我被割到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绝对是超级爱哭鬼胡冰?在鬼吼鬼叫。
“小心点啊!”胡妈焦急的嚷着,没一会儿,人跑了进来“咏春,出来帮忙好吗?冰?刚才不小心打破了花瓶割到手,没法搬东西了。”胡妈转头对严于臣歉然一笑“抱歉,好像打扰到你睡觉了。”
睡眠不足的严于臣脸色沉得像刚刚吞了一缸墨水似的。
“你们住几楼?四楼客房吗?”他妥协的从舒适的大床滑下身来。
“呃”严爸脸色有着赧然的红潮“胡阿姨的东西搬到我房里,他们两姐妹才是住在四楼。”
严爸房里?严于臣嘴角抽搐了下。他果然已经不被当作一回事了。严于臣闷着声,随意拿了件衣服披上,准备出去当苦力。
“严伯伯,”胡咏春突然笑嘻嘻的说“看样子你儿子认同我们搬进来了。”
他啥时认同了?她瞎掰的功夫还真是一流。
“大家以后都是一家人了,要好好相处。”严伯伯不晓得是说给谁听的,音调里仍闪着不确定的恐慌。
“我们当然会。”胡咏春“呵呵”轻笑两声,听起来像恶魔的低笑“对吧,哥?”
严于臣嘴角微微一扬,在仅有胡咏春瞧得见的角度里,投给她莫测高深的一笑。
食物浓郁的香味缓缓飘入。
腹中的饿虫开始作怪。
他们家有多久没有出现食物的香味了?
五年?七年?自从严妈过世之后,这个偌大的房子里仅剩的两个男人都对下厨感冒。有一回,严于臣因为急性肠胃炎卧病在床,严爸为了儿子,生平头一次开瓦斯熬粥,却差点把厨房给烧了。
从此以后,厨房大门就犹如被贴上了封条,任何人都不准进入。
这么说来,以后他们都会有热腾腾的餐食可以吃了吗?严于臣的口水在嘴角蠢蠢欲动。
想不到泼辣女的母亲还擅长烹饪啊就不晓得泼辣女本人会不会连个蛋都煎不好一入餐厅,果然看到胡妈自厨房走出来,将刚炒好的菜肴端上桌。严爸人坐在餐桌首位,一脸幸福,胡冰?坐在离严爸两个位子远的地方,百无聊赖的看小说等开饭。
“你醒啦?”胡妈的笑果然温柔,难怪他老爸会意乱情迷,给拐了去。“刚准备要去叫你呢!”
严于臣敷衍的牵牵嘴角,算回了微笑。
拉了把椅子坐下,意外发现泼辣女不在。
“你女儿呢?”
“咏春吗?她在——”
“胡冰?,去买一瓶酱油回来。” 胡妈话还没说完,胡咏春的脸就从厨房门口探出来。
她穿着围裙?严于臣瞪大了眼。敢情这一桌菜都是外表与个性截然不同的假面女做的?
“路不熟,不去。”胡冰?调整方向,背对着胡咏春。
胡咏春晶莹的大眼滴溜溜一转,落在看起来最闲的严于臣身上“喂!”很不客气的以眼指使“去买酱油。”
“我去买好了。”严爸笑咪咪的站起身“有特别指定牌子吗?”
“你要让你爸跑腿吗?”胡咏春斜眼瞟着严于臣,脸上写着“大不孝” 三个字。
“我去就好。” 严于臣慢吞吞的站起来,缓缓的走出去“随便买都可以吗?”故意对她视而不见,转头问胡妈。
“我不晓得耶!”胡妈尴尬的笑了笑“厨房的事都是咏春在负责的。”
啊?这么说来,有可能成为他未来继母的女人竟然不会下厨煮饭?
胡咏春递了个空瓶子给他“买一模一样的。”
嗟!又不是小学生,买个东西一要带样品。
严于臣将空瓶丢还给胡咏春,冷冷的说:“我知道了。”
走进便利商店,走向置放酱油的架子时,一拿起胡咏春指定的酱油牌子,遥远的回忆突然袭卷而来。
他还记得好小的时候,在厨房里忙碌的母亲也曾经如此麻烦地帮她买酱油回家。
犹记得母亲慈祥和善的笑容,总会在递给他钱的时候,怜爱的摸摸他的头。那样温柔的抚触,是他一辈子都永难忘怀的,哪家那个泼辣女,叫人买东西还喊“喂”恐怕“客气”这两个字怎么写,她还没学过;而那个未来继母只会端盘子,说不定一开瓦斯炉也跟他们父子一样下场火烧厝!
七年,人会有多大的改变呢?撇撇嘴,将酱油置于便利商店柜台上,一摸口袋呃,他好像忘了带某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