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不曾与旁人有不虞。单单将此事澄清或压下去极容易,只恐他们来日再出别的招来。我有一念,不在杨二爷可否考虑一二。”
杨衡忙道:“先生请讲。”
龚鲲道:“听闻杨二哥曾在绿林为水匪。”
杨衡笑道:“不错,早年长江江西那一段,我杨二乃是一霸。”
龚鲲道:“咱们有一桩发财的生意,少了一位水军头领。”
杨衡眼角一跳,扫视了屋里众人半日,见他们悉数或微笑或满面无辜,才似笑非笑道:“莫非荣国府也做绿林生意么?”
贾琮笑道:“不是绿林生意,是海上生意。”遂又将西班牙抢阿兹特克、英吉利抢西班牙、咱们抢西洋说了一遍。“我们欲同几位要紧的人物联手做此事,龚先生一提我才想起来,他们说了好几回,水军那边缺头目。”
龚鲲道:“若单是那一家委实缺头目;若是加上那一家,缺什么都不缺水军头目。只是咱们须得有人在南边接应,做事更便宜些。”
杨衡听他们左一家右一家的有模有样,叹道:“我就说么,荣国府怎么瞧着与寻常的高门大户毫不相似。”众人窃笑。
杨衡与杨嵩不同。杨嵩常年跟在林海身边,耳濡目染得颇有君子之风;杨衡却是个当真是个绿林之人。他与山匪水盗常年打交道,也知道如今世道官匪一家稀松平常,这些日子在梨香院与众少年朝夕相处、颇有情分,当日又是龚三亦将他救出。故此只思忖了两日便答应了。贾琮龚鲲等人大喜。
此事还得瞒着林海,自然连杨嵩一并瞒着,他只说在京中游手好闲这些日子又无聊了,想往南边逛去。杨嵩从来就管不了他,只当他老毛病又烦了,臭骂一顿无可奈何。杨衡有心将儿子寄在梨香院,杨安死活不肯;贾琮近来得空就跟人家讲“海贼之王路飞”的故事,惹得杨安愈发想去大冒险了。杨衡无奈,只得应允带着他。
因过些日子要离京,杨衡爷俩便往林家住去了,哥俩好亲近些。
他前脚搬走,贾赦后脚打发了人去镇国府,只说听到了市井有如此这般闲言,实在荒唐。荣国府本为武将之家,哪里用得着什么江洋大盗?不信只管请五城兵马司的人来拿人,瞧瞧可能搜出来。
牛继宗本来也半信半疑,听了这话,愈发多偏向是忠顺王府无中生有了。他思忖了会子,道:“还望小哥回给赦公。外头现在多传言有个黑汉子便是我家那仇人,不知可能请那位家丁头目黑汉子出来一见?”
那小子笑道:“我们府里好些黑汉子,牛大爷说的是哪个?”
牛继宗道:“听闻乃是前些日子有市井闲汉骚扰贵府水月庵的时候、荣国府领头的那一位。”
那小子道:“幸而不久,待我去打听会子。”他便撒腿跑了回去,一时回来道,“牛大爷当真是误听了闲人胡扯了,那不是我们府里的,乃是太平镖局请的一位熊镖师,人家哪里是奴才?早年在绿林中混过,一个打一群呢。牛大爷如想见,他这会子大约就在镖局呢,只管去便是了。当日守在水月庵的全部是镖师,并没有我们府里的人。说句话不怕牛大爷笑话,咱们府里能打架的委实没几个,但凡遇事皆请的是太平镖局出马。”
牛继宗听他说的实在,愈发放心。后又亲往太平镖局去了一趟,见到了黑汉子熊镖师,果然长相像个绿林人士。他这会子也早打听到当日半夜想去人家尼姑庵抢人的便是忠顺王府,心下好笑:“莫非他们见这镖师模样像是个江洋大盗、信口雌黄来哄我不成?”
偏这会子外头的风言风语也传到了他婶母耳中,又来闹着去荣国府找仇人。牛继宗遂将自己所猜一一说了,道:“婶母如若不肯信,侄儿就豁出去这张脸,求熊镖师往那个杨衡曾住的巷子走一回、给他的邻居认认如何?”
那婶母想了半日,含泪道:“你弟弟死的冤枉,我唯恐那贼人逍遥法外、你弟弟不得超生。烦劳你,就让那位熊镖师证实一回如何?或者那人并非熊镖师,而是旁的镖师?”
牛继宗无奈,只得去太平镖师说了此事。贾四笑道:“好办的紧。只请那个什么杨的邻居来我们镖局走一趟,认认看可有他?也算安了你婶母的心。”
牛继宗再三相谢,乃当真请了杨衡的左邻右舍一道往太平镖局去认人,还特请他婶母在后头瞧着。杨衡从没去过太平镖局,岂能有他?那些镖师还说:“荣国府除了马房的人黑些,其余个个都或是如白胖馒头或是如白斩鸡,哪里有黑的?我瞧你们府里这些小哥儿也没一个黑的。”牛继宗与他婶母不由得想了想自家那些管事的与小子们,也是个个养的白白的,还当真极难挑出一个黑的来。牛太太这才信了。故此牛家白折腾一回。
赵承听说此事也有些提心吊胆,偏才不过数日人家荣国府就把事儿了了,暗自松了一口气。
此事既了,杨衡便安心等着南下了。贾琮想了想,不能单他一个去。
贾琮想要军队很多年了,哪怕暂打着海盗的旗号也好。柳湘莲那边这两年虽也曾招兵买马,因他们以豪门库房为主业,只精不多。杨衡若去了南边,好歹能从水溶霍晟手里弄点子人,待有了钱再慢慢扩起来。杨衡是个绿林人,没念过书,打仗大约比寻常人好些,旁的就不行了。必须给他派个政委。
自打有了梨香院,贾琮在护城河南的基地很久没开过会了。这一日,他将贾维斯龚鲲刘丰吴小溪贾环一并请了过去。
“我要选一人给杨衡的军队当教员,你们看谁合适?”
众人一怔:“什么教员?”
贾琮昂然负手道:“这是我们的第一支军队。我手下的兵,不能当真只是山匪海盗。须得识文断字、知书达理。万事听指挥、不动寻常百姓财物、不奸.淫、不损庄稼、买卖公平等。”他轻轻一笑,“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龚鲲听完了细细品味一回,忽然大惊,脱口而出:“人心可得!”
贾琮点头:“即使海上也有岛民渔民,人心可助咱们的水军补给方便、隐藏行迹。最要紧的便是头一条。军人须得有整齐划一的信念,将群体之力合起来。”他缓了会子,又道,“这个教员实在是极要紧的。他须得先选出小头目来,教他们读书写字,再由小头目交给下头每一个人;还得将‘服从命令’以及‘为琮三爷而战’千遍万遍灌给他们。”
此言一出,众人凛然。他已经将贾赦给抛了。
良久,龚鲲叹道:“既然是第一支军队,本来当我亲去才是。”
贾琮摆手道:“别,你负责统筹整个一摊子事儿,没了你非乱套不可,军师大人。再派别人。先去将人心收了,来日再回来也成的。”
龚鲲点点头,又道:“既这么着,盘龙山柳二郎那里也当有这么一个教员才是。”
贾琮想了想:“也好。他手边也有二百来人,只是太少了些。”
几个人遂商议了半日,终于定下,吴攸跟随杨衡南下,葛樵去盘龙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