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那人就是当日同贾蓉一道在莺歌娘子家吃酒的一位纨绔,姓蒋名子容,乃是先平原侯嫡亲的孙子。如今他们府里早分了家,当家的乃是他堂兄蒋子宁。
蒋子容自幼不爱念书不肯习武,日日只在花楼酒肆使钱,横竖当年分家的时候并没少得银钱产业,他母亲也不管他。他本有个胞弟子宣,自幼聪慧可爱、极得家人喜欢。蒋子容曾与人笑道,我是个没用的,却保不齐能当状元哥哥。
谁知有一日,子宣公子从家学回来去街头闲逛会子,路遇有人领着人当街跑马。要看要踢飞一个路人,那孩子抢上去扯开路人,又愤然骂了几句。偏那当街跑马的听见了,拨马回来不由分说抽了他一顿马鞭。蒋子宣因是下学回来,身边也只带着一个书童,人家却领着一群家丁,全然打人家不过。可怜蒋子宣那会子不过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自小娇生惯养从没人碰过他一根手指头,竟被打蒙了!回家就病了。不过半年,人没了。蒋子容与他母亲俱如丢了命根子一般,要与那人打官司、让他偿命。
丧事过后,蒋子宁忽然命人给他们送来三十万两银子过来,说是那人赔的。原来那当街跑马的就是镇国公牛清的孙子牛继姚,牛家听闻此事,特烦劳蒋子宁做中人,为着两家的颜面与人情,欲拿钱私了。蒋子容哪里肯答应,与他母亲两个登时闹到平远侯府去。可惜他本是个无能的、血性也寻常,他母亲又是个寻常妇人,让蒋子宁口若悬河一般死活劝住,说是人死不能复生,何苦来得罪了人?竟当真罢了。
不过半个来月的功夫,蒋子容与其母俱已后悔,想将银子送回去。然而再提打官司的事,蒋子宁已是占了理儿,拿着族长的架势压住他们不许乱来,最后竟以逐出族去做威胁。他两个又罢了。偏日子越长越是后悔,悔得肠子都断了许多节,母子二人时常以泪洗面。直至如今蒋子容唯有日日买醉、哄自己弟弟不过是寻常病死的罢了。
前些日子他在莺歌娘子处听见贾琮他们说“除了姓天家姓氏的都敢揍”,立时动了心思,后来便四处打听了。
梨香院的众人听了此事,个个摩拳擦掌,都说这笔生意接的!
因龚鲲不在,贾琮直拿眼去看刘丰。
刘丰想了会子问:“我想问问三爷,可要这个牛继姚的命么?”
贾琮愣了愣:“我也不知道。他连误伤人命都不算,论理是不该要他命的。只是平白放过他我心里不痛快。实不相瞒,我是最惜手足的。这个蒋子容虽无能,却是有情。冲他肯日日后悔我都愿意多帮他一把。”
吴小溪道:“依着我看这个牛继姚委实连误伤人命都算不得,他就是当街行凶伤了人命。三爷只想想薛大爷当日在金陵打死的那人。”
贾环附和道:“不错!不是误伤,他就是故意的。只不过薛大哥打死的那人死的快些、这位蒋小爷多拖了些日子罢了。究其根本乃是一路的,下手的时候压根没在意过旁人生死。”
刘丰瞧他仍是踌躇,道:“若是三爷一时不决,咱们再使人查查这个牛继姚可还犯下过旁的什么事儿没有。”
贾琮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必了。咱们不是包公老爷,何须费那个心思。咱们是做生意的,问问客户他想如何。想打人有打人的价钱、想要命有要命的价钱。”
刘丰道:“也好。”
众人散去后,刘丰走到贾琮身边低声说了一句:“日后这等事,不可招来大伙儿一道听。”
贾琮一愣。
刘丰道:“今儿此事还罢了,是非颇为简单。来日如有黑白难辨的,人多嘴杂。”
贾琮笑道:“黑白难辨的生意咱们不做,没那精神头。不过你的话有理,今后不再让大伙儿一道商议了,只咱们几个议事、定了再说给大伙儿听。”
刘丰点头道:“善。”
当晚他们便往蒋子容家中塞了一封信,约他明晚到一家青楼详谈,让他只管照常吃酒睡觉便是,自有人来寻他。
蒋子容宿柳眠花寻常事,那家青楼本也是他常去的,便点了熟识的一个粉头吃酒。后来他本还一直忍着不睡,那粉头早已睡熟,到了三更天儿委实忍不住也睡了。
不知何时,有个人猫进帐子来将蒋子容摇醒。他迷迷瞪瞪睁眼,见那人穿着夜行衣、带着黑巾子,登时吓醒了。
那人笑道:“不用谨慎,这个粉头一时醒不了。”
蒋子容忙爬了起来。
那人干脆盘腿儿坐在他们床上,道:“我就是京都复仇者联盟的专门负责谈价钱的。听闻你想替你弟弟报仇。”
蒋子容连连点头,咬着牙恨恨的道:“我的仇人叫牛继姚,是镇国公府的老四。”
那人道:“在商言商,你是想凑他一顿出气,还是想要他性命。”
蒋子宣听闻可以让那姓牛的偿命,险些从床上跳了起来,脱口而出:“不论多少钱,倾家荡产、借债我都肯!”
那人见他说的利落,也干脆的伸出一只巴掌来:“五十万,一口价。”
蒋子宣怔了怔,旋即点头:“好!”
那人眼中露出一丝笑意来:“你回去预备钱,预备好了,放五只燕子风筝。”旋即钻出帐子。
蒋子宣没想到这么快,还有几分愣神。待他明白过来追出帐子去,人早已没了影子。他这会子哪里还有睡意?打开窗户迎风不住的流泪,口中念到:“宣儿,你等着。你哥哥虽是没用,也有替你报仇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