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晟立时将那诗誊抄了送与二皇子,二皇子见了也赞道:“是个不错的人才。”他竟使人将此诗暗暗传出去,且看旁人作何反应。不多时司徒磐便得了传抄,连连摇头,暗叹道:“这般气势,不做领兵之人倒是可惜。”贾琏的酒宴霎时多了起来,也时常有人向他打探家里的兄弟。贾琏早得了他父亲的吩咐,只将宝玉拎出来说话,极力炫耀他念书愈发好了;提及贾琮便笑道,“他还小呢,不过一顽童尔。”旁人一时也拿他没法子。
又过了些日子,贾琮欢欢喜喜跑去寻冯紫英道:“借口有了!”
冯紫英忙问:“是什么?”
贾琮得意道:“前日我姐姐理事的时候听下头的人说,我们家老姑奶奶、祖父的亲妹子早年嫁去了长安,夫家姓高,今年要做七十大寿。我便以此为名假意去长安给姑祖母贺寿,不就妥帖了吗?”
冯紫英眉头一皱:“长安高家?”
贾琮点点头:“此事委实是个极恰当的借口。本来这么大的事儿应当是我二哥哥去的,偏他公务繁忙不是?宝玉哥哥如今一心在念书上,二叔二婶还盼着他如珠大哥哥一般早早进学呢,自然也是走不了的。七十大寿这么大的名头,总不能使几个下人去吧。故此唯有我最是恰当。”
冯紫英一时不知如何应答他,总不便直言“他们家兵权颇盛且与六王爷往来甚密、你莫引得圣人留神”这般话语,只得说:“你年岁也太小了些,恐怕他们以为你们家看轻了这门亲戚。”
贾琮笑道:“我们两家早都不如何往来了,能去个小主子算很给面子的。方才那些话是哄外人的,若非我想往外头躲,必然是去两个大管事便罢了。”
冯紫英想了想,怕是荣国府也没旁的主意了,只得说:“这一路风餐露宿的,怕是不容易。”
贾琮哼道:“少小瞧人!我素来能吃能睡的,这点子算什么?况我还带着下人服侍呢。再说,来日乡试还不是得回金陵去考?早晚要出远门的。”
冯紫英无奈,只得叮嘱他几句便罢了,自己将消息往上报不提。
贾琮回府后便往贾赦处告告诉他已哄好了冯紫英,又道:“爹,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一次,我有意领着梨香院的各位兄弟一起去。”
贾赦正捋着胡须,闻言好悬没扯下来几根。半日才点点头说:“也好,你们一道见见世面。只是千万小心、莫要惹事。龚鲲可跟着去?”
贾琮笑道:“自然,他可是军师呢。还有刘丰小溪,若是环哥哥也能一起去就更好了。”
贾赦也笑了:“这个容易。你先回去,待我哄你二叔。”
贾琮嘻嘻一笑,喊了声“将军神通无敌”,蹦蹦跳跳的回去了。贾赦遂使人去请贾政。
宝玉前几日刚回了书院,贾政不禁也有几分想念,正看宝玉的文章解闷子,听闻贾赦请他便是一愣。贾赦寻他从没好事,因思前想后了半日,委实想不出原委来,才磨蹭着往贾赦书房来。
贾赦见了他便笑道:“老二,有事与你商议。”因取出一张单子来,“长安的老姑母今年七十整寿,如今他们已经拟好了单子,咱们家须得有人过去贺寿才行。你我是老了,走不得这许多路,故此让他们小一辈去见见世面也好。琏儿日日公务在身,必是走不了的。你瞧让宝玉领着琮儿去可好?”
贾政前头还听着云里雾里,到了后头立时喊道:“不可!”乃又说,“宝玉须得专心念书,哪有功夫去什么长安。”
贾赦道:“不过是贺寿罢了,哪里就差了这几个月的?念书么本来便是十年磨剑的。再说,成日窝在书院里头读死书有何大益,不如出去走走、也看看风土人情,来日才好做官不是?”
贾政道:“咱们府里与姑母多年不往来了,怎么忽然要去贺寿?使几个妥当的下人去好的很。”
贾赦板着脸道:“老二,你此言差矣。七十大寿!古人云,人到七十古来稀,岂能与寻常的寿诞相提并论?咱们家也是大户人家,总得有个‘礼’不是?哪有姑母这般大事只派下人去的道理?不论如何也当去两个主子。论理当琏儿去才是,偏他委实不得功夫。要么你领琮儿走一遭如何?横竖我们这一房是有了琮儿去的。”因挥手道,“就这么定了。”
贾政方欲与他争辩,忽然想起一事,大声道:“我这一房还有环儿呢。”
贾赦一怔,半日才说:“哈?环儿?”
贾政道:“是了,横竖他天资亦寻常,耽搁几个月不妨。就让环儿去。”
贾赦连连摆手:“环儿也不过大琮儿一点子吧?总不能过去一对小孩子,那像什么话。宝玉总有十三岁了,好歹大着几岁,像样些。”
贾政自然不依,非要贾环去。他两个辩了半日,贾政道:“要么去请老太太定夺。”
贾赦又愣了愣,有几分恼了:“罢了,环儿就环儿,来日让老姑母笑话咱们家连个半大的孩子都没有,只得去两个不及十岁的娃娃。”
贾政一想,去两个孩子也委实不成体统,捱了半日又道:“何须让他们两个迢迢长路的跑,使唤几个下人极妥当。”
贾赦摆手道:“你懂什么?旧年前年琮儿在……”他忽然住了嘴,变脸道,“横竖这么大的事儿,须得有主子去才不失礼。”
贾政顿起疑心,只不知何事,暗地里猜疑。一时他离了贾赦的院子,急匆匆赶往贾母院子将此事说了。
贾母击案大怒:“胡闹!咱们家与高家多少年没往来了,巴巴儿让宝玉赶去做什么?”
贾政道:“我听大哥言语中的意思,仿佛是与琮儿前年什么事儿有关联。”
贾母这两年瞧贾琮颇为要紧,听了也思忖半日也不明所以,只道:“我回头使人打探会子,弄明白了再看。若当真非去不可,不得扰了宝玉念书。环儿去便是。”
贾政又说:“只是琮儿之事?”
贾母含泪叹道:“我如今不过是个睁眼瞎、聪耳聋,这府里的事哪里轮的到我知道。”他们娘儿两个又执手垂泪了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