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沁的动作紫青和妙语自然也注意到了,发现有人在那里,赶忙将沈沁挡在身后,道:“王妃小心!”
沈沁倒是不觉得连哼唧都有气无力的人,能有多大危险,将手里的东西一放,上前不甚怜香惜玉的将人从角落里拽出来。这一看,沈沁也惊了一回,竟然是一身夜行衣的木涟漪。
既然是木涟漪,沈沁自然不能将她丢在这里自生自灭,正要带她离开,却听木涟漪微弱的声音,道:“还、还有人……”
沈沁眉头一皱,紫青意会的上前将杂物扒开,果真有一人藏在其中,人昏迷着清瘦的小脸上还有些瘀伤,看样子是被人打的。见这情形,沈沁第一反应就是木涟漪这个打扮,大约是从什么地方,将这个被抓的小姑娘救出来的。
沈沁将两个人带回王府,好歹是熟人,沈沁也叫紫青给两人清理了伤口喂了药。两人伤的其实不算重,主要是皮外伤,就是木涟漪也是累坏了才搞得这么凄惨,至于小姑娘,主要原因是营养不良。因为没有什么严重的内伤,沈沁也没有兴师动众的叫人去驿馆通知南平国的人,更何况木涟漪这个样子,多半也是不想别人知道的意思。
沈沁带着几个丫头将刚刚买回来的年货规整了一番,用过晚膳,眼看着天都黑了,才听到丫头过来禀报,说木涟漪醒了。
沈沁将儿子丢给云臻,自己跑去看木涟漪,倒不是她跟木涟漪感情好到这份上,而是沈沁实在十分好奇木涟漪这一出,又是闹得哪样。
沈沁刚到门前便听到里面的争吵,嗯,这样说也不大妥当,准确的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在怒吼木涟漪,而木涟漪压根没有一句话,也不知是不想说话还是没活可说。在沈沁印象里,木涟漪虽然是个以联姻为名送过来的质子,可一向都十分张扬,在她面前都不曾势弱,哪里想到面对那一个小姑娘,让人指着鼻子忘恩负义、卑鄙无耻的骂,木涟漪硬是半句话都没有。
其实,沈沁也没想到小姑娘醒来会指着木涟漪的鼻子骂,原以为木涟漪费了那么大劲,差点把自己都搭进去了特意跑去救这个小姑娘,两人关系必定十分不错,怕她们互相担心,沈沁才特意将她们放在一起养伤,否则,王府又不缺这一两个房间。只是完全没想到,人才醒来,小姑娘就毫不客气的开口骂人了,光听这语气就可以想象着其中的深仇大恨,完全不亚于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的程度。
沈沁推门进去,里面的人听到动静也安静下来。沈沁一眼看去,小姑娘个子小些,沈沁将她安置在屋里的软榻上,木涟漪自然睡床,不过这个时候,小姑娘分明想往木涟漪身上扑,好一把掐死她。木涟漪跟沈沁熟识,府里的人也十分清楚,自然不敢让木涟漪受伤,两个丫头将小姑娘按住,小姑娘不懂武功,又营养不良,也挣脱不得,就只能张嘴骂人。
木涟漪身上大大小小的皮外伤不少,但也还没到动弹不得的程度,只是此刻安静的躺在床上,既不回话,也不曾反驳小姑娘的话。沈沁靠近了些,只见木涟漪仰面躺着,眼睛直直的盯着头顶的帐子,不细看还发现不了,眼泪已经浸湿了一片。
沈沁知晓这两人必定有些恩怨,小姑娘见她来了便闭了口,可眼里都是仇恨,沈沁叹了口气,道:“将这位姑娘送到隔壁休养吧!”
小姑娘望着沈沁,眼里分明是不甘心。沈沁摇摇头道:“你们的恩怨我不管,你要找她麻烦,等出了这府邸,随你怎么折腾。”
“我叫蓝采珠,你的救命之恩我一定报答!”此人正是温国公府被温雨桃百般折磨,却始终奈她不得的蓝采珠,她原本也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不过流亡数月,又被温雨桃折磨这么久,早已明白了识时务的重要性。哪怕沈沁说了不管她与木涟漪的恩怨,在府里自然没有她闹事的余地,何况无论如何人家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不会做出知恩不报的事。至于说木涟漪冒着生命危险将她从温家救出来,蓝采珠不领这一份情,便是实实在在的,她也不领。
沈沁这个时候不会说什么‘是木涟漪救了你,我是看在她面子上才会出手相助的’这类火上浇油的蠢话,点点头道:“你暂且养伤,我叫人给你准备了一些调养身体的食物,等会儿叫人给你送过去。身体是你自己的,我不会哄着你好吃好喝,你自己想得明白就好好养病。”
沈沁这话还真没有多少人情味,蓝采珠却觉得比人家劝着她吃药吃东西入心得多,点点头就跟着丫头走了。
送走了蓝采珠,沈沁摆摆手示意丫头都下去,靠近些,道:“你这是怎么了?我瞧着那丫头看你跟生死仇人一般,难为你还不要命的跑去救她,你有没有想过,要是被抓,你会是什么下场,别说你自己,便是南平国大约也要被牵连。”
“是我对不住她,你别怪她,你若生气,我拿什么补偿你都好,她还是个孩子……”木涟漪知道沈沁是为她不平,可自己做的事终究要自己承担后果,她谁也不怨,只是对不起蓝采珠一家,总是要补偿的。
“你……哎,总是跟你朋友一场,我还能要你什么补偿不成?只是这小丫头你是从哪里带出来的,没有留下什么尾巴吧!”沈沁微皱眉道。
“没有,我又不傻,哪能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我如今是南平的和亲公主,要是出了什么事,南平国没什么大的影响,我一定是个炮灰,我虽然是个失意人,可一时也不想死,哪会留给人家把柄来对付我。”木涟漪知道沈沁是担心她,至于说连累王府,她还没那个本事,长眼的都不会拿瑞王府做文章。
沈沁叹了口气,丢了张帕子给她,道:“擦擦吧,我还是第一回知道,你居然也会哭。”
木涟漪果真接了帕子擦了一回,道:“其实,我挺想找个人说说故事的,许多事我一个人记着,辛苦得很……”
沈沁扯扯嘴角,想说就说嘛,还等着她表示自己想听。不过看木涟漪是个病人的份上,沈沁也就在木涟漪身边坐下,道:“正好,我也很好奇,你瞧着也不笨,怎么就混到被送到大明国和亲的地步了。”
木涟漪捏着帕子,似乎回想了一段,慢慢道:“我跟卓远是从小定亲,我母妃家世不高,在宫中也只能低调做人,但她心里清楚,不可能看顾我一辈子,所以给我寻了一门亲事,免得父皇哪天缺了个什么就将我随便嫁人了。那时将军府已经一日日的衰落,可将军府中的卓远,却是十分聪慧且有前途的,所以母妃求父皇,将我指给卓远。”
“卓远再聪明有才华,南平国*不是一日两日了,将军府又日渐衰落,他没人提携想要出头自然难得很,所以父皇提出将我指给他的时候,不说他父母,他自己也高兴得很。这桩婚事于是欢欢喜喜的就定下来了,母妃松了一口气,病了好几年一口气松了没多久就过世了,我一个人日子自然更不好过。母妃光看着卓远有前途,将军府日渐衰落必定不会拒绝,却没想到那样养出来的卓远,自然一心一意都是振兴将军府,而不得不应下我的婚事在卓远看来自然也是一桩屈辱的事,能真心喜欢我才是怪事。”
“你一早就发现他并不喜欢你了?”沈沁微微挑眉道。
“我要是发现了,哪能让他玩弄到这个地步。”木涟漪没好气道,“我是公主,即便与卓远定了亲,也没有多少机会见他,一向没人疼的我啊,卓远随便送点什么东西,我都像是得了稀世珍宝一般,现在想起来真是傻的没边。正因为接触的少,我也不了解卓远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平时待我没什么好脸色,我也只当他天生是那个黑脸的样子。我那时就想啊,他既然是我未来的夫君,他若是有出息了,我自然也好,所以他支持大皇兄,叫我从中帮忙的时候,我也果真就从中帮了忙。”
“说真的,太子皇兄比大皇兄可要有才有德多了,若是太子皇兄顺利继位,南平或许还有扭转时局的机会。大皇兄没多少本事,可却想出了一条毒计,就是给太子皇兄下蛊。这事怎么扯到我身上来呢?也是那一回卓远受了重伤,险些要了命,我心急如焚,记得曾在古籍中看到,南平国再往南有一座玉华山,山上有一种灵芝,有起死回生之能。我也不知这种灵芝的传说是真是假,也没敢跟人说,就自己去找,没想到没找到灵芝,倒是遇见了蓝若风,就是蓝采珠的哥哥。”
“然后,他给了你起死回生的灵药?”好吧,沈沁承认,最近话本看多了些。
木涟漪一直以沉重的心情回忆往事,被沈沁这么一打岔,还露出一点笑容,道:“没有,蓝若风他们一个家族的人,就隐居在玉华山中,时间久了繁衍生息,也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部落。南平国不像大明一样,将巫蛊视作洪水猛兽严防死守,不过巫术还算常见,蛊术却是听过的多,见过的几乎没有。蓝若风他们族人,便擅长养蛊,我与他相识,他便送了我一直金蚕线蛊防身。”
“我那时若是知道蓝若风随手的一个好心,会给蓝家带来灭顶之灾,怎么都不会收下他的礼物,可那时我没想那么多,只是长那么大了,还是第一次有人送我一只活生生的虫子,于是我就收下了,根本没想到小小的一个,居然是个那么厉害的蛊虫。因为记挂着卓远,虽然没有寻到灵芝,我还是决定尽快赶回去,至少还有时间想其他的法子。只是我没想到,我就这么出去了一趟,再回去时,听到的就是我妹妹木卿衣衣不解带的照顾卓远,卓远终于奇迹般的好起来了。”
“……”沈沁扯扯嘴角,“我觉得,大约卓远本身就伤的没那么厉害。”沈沁作为一个大夫,可不觉得木卿衣细心体贴一些就能让一个伤的快要死掉的人活过来。
木涟漪点点头,道:“其实,也就是我傻,虽然论长相木卿衣比不上我,可木卿衣不曾给他半点侮辱的感觉,单凭这点,我就一辈子别想胜过木卿衣。那时卓远的地位已经蒸蒸日上,父皇虽然不大看好大皇兄,却也很欣赏卓远的能力,所以当木卿衣出现,卓远便觉得与我的婚事已经没有存在的意义了,所以那一次受伤根本就是故意给我看的,那本书也是卓远特意找来想法子送到我手上的。未婚夫受伤险些要了命,我不说衣不解带的照顾,总要时不时探望一番,可我什么不说就离开了京城,最后无功而返,任谁都会觉得卓远应该踹了我迎娶木卿衣。”
“我回去的时候,看着卓远对着我一脸失望的表情,我就大约明白他的意思了。既然人家看不上我,我也没打算贴着他不放,正打算跟父皇请旨成全了他们,却没想到无意间让他见到了蓝若风给我的蛊虫。为了拿到蛊虫,卓远暂时按下了跟我解除婚约向木卿衣提亲的心思,一面讨好我,一面从我口中套取蛊虫的消息。我自知蓝家隐居多年,不愿介入外面的纷争,一直小心的不曾透露半点,可我忽略了一点,便是我离开都城,去玉华山寻找灵芝,本来就是卓远策划的,只要顺着我走过的路走一圈,自然能找到蓝家的所在,卓远一直坚持不懈的想要从我口中套消息,根本就是为了麻痹我,让我看不出他真正的意图。”
沈沁微微皱眉,半年多前,云臻离开云山村去办事,她虽然不曾细问,但也多少知道一些,便是有一些蛊虫从南平流入大明,在两国交界的地方,引起了一些混乱。当时沈沁不曾多问,也没有多想,现在结合木涟漪的话一想,大约跟这事还有些关系,虽然跟木涟漪所说的事情时间上差了不少,但蛊毒流到大明自然也要花一些时间。
木涟漪没有注意到沈沁的表情,只接着道:“等我察觉到他的意图时,他已经找到了蓝家的所在,上门跟人家要蛊虫,人家自然不会给,于是就用强抢的,还告诉蓝家人,是我将蓝家的位置和秘密告诉他们的。蓝家隐居久了,渐渐地也少了防备的心思,突然遇到人上门强抢,哪里是卓远他们的对手,大多人都死在卓远和他的手下手中,也只有不多的人被族人保护,逃了出来。”
“那蓝若风呢?”沈沁觉得,木涟漪的症结在蓝若风身上。因为木涟漪说起蓝若风来,虽然一样是沉痛的表情,可眼里都是暖和的笑意,与说起自小定亲的卓远完全不同。沈沁大约能理解,木涟漪不曾怀疑卓远,甚至尽心尽力的帮助卓远,都是因为卓远与她从小定亲,在她的意识里,卓远就是她未来的丈夫,可要说感情有多深,恐怕还真没有多少。
“蓝若风……”木涟漪眼神有些飘忽,“他将蓝采珠送走之后,只身到富阳城找我,他不信我会跟别人出卖他,所以当面来问我。我确实一个字都没说,可我的秘密,从来都不是秘密,卓远自己不喜欢我,却不允许棋子脱离他的掌控,我身边一直有他的人跟着,就连如今我到了这边来那两个丫头也都是他的人。那两个丫头也就懂点皮毛功夫,远远不是我的对手,可他说了,我若是动了那两个丫头,他就对我外祖家动手……哎,扯远了,蓝若风来找我问清楚,可卓远早就在我住的地方布下了天罗地网,我来不及给他解释清楚,只能想法子让他离开。”
“我哪是卓远的对手,可我又不是傻子,父皇面上宠我,可一旦有利益冲突必定毫不犹豫的将我丢出去,所以我暗地里在我住的地方挖了一条暗道。那一条暗道可是花了我不少的心思,单单研究地形就花了快一年的时间,还要避着各路人马的眼线,花了快三年才算挖通,也没有来得及整理过,为了安全还弄了几条岔路,通向哪里我自己都记不住。那时也是情急,我一面假装跟蓝若风解释,一面将他推到暗道里面,为了防止有人追去,我算着时间还直接毁了宅子附近的一段。”
“后来呢?”
“后来啊,我也不知道。卓远布置完毕来抓人时,屋子那一块都陷下去了,自然没处找人去。我自知我说什么卓远都不会信,也就懒得解释了,随他怎么想就是。沁沁,你是不知道,那时卓远的脸色有多难看,蓝家也不是谁都懂得养蛊的,听蓝若风说起,整个族中,大多数人只能养点普通的小虫蛊,顶多咬人一口疼上三五天罢了,除了蓝若风的父亲,就只有蓝若风兄妹两个天分最好。所以卓远抓了蓝家一大票人,得了一大堆烂七八糟的蛊虫,可能用的也就是下到太子皇兄身上的那一只忘神蛊。”木涟漪想起这个,眼里带了些笑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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