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珠,你成亲了怎么不和我们说一声?什么时候的事?”
“我……”
“有两年了。”上官澜替小徒弟回答了。
“两年了?”林珺有些懵,那个时候武念亭还没有及笄啊,上官澜你是不是也忒急了些。
“这件事还是由老夫来向大家解释清楚罢。”说话的是武老爷子。
然后,在武老爷子的讲述中,大家终于明白了。
原来,在湖州发生蝗灾的那一年,武念亭为救一个难民受伤,血流不止,数度处于死亡的边缘。止血药、补血汤、生血丸都用上了,武念亭的情形仍旧不见好转。
那个时候,上官澜突然想起有种推宫换血之术保不准可以救武念亭的命。于是,仗着自己的武功高强,用推宫换血之术将自己的血大量输入武念亭体内。
初时,武念亭的身体似乎能够接受上官澜的血,但随着上官澜输的血越来越多,武念亭伤口处的血也越流越快。情急中,上官澜越发加快了自我输血的速度。
眼见着上官澜血将流尽,武老爷子、天猛等人急忙合力阻止。要不然,武念亭没救过来不说,上官澜差点就先小徒弟一步血尽而亡。
想着也许是自己的血和小徒弟的不合,于是上官澜小心翼翼的用天猛、天巧等人的血试着用推宫换血之术再试,奈何再试的结果仍旧是武念亭的血越流越快。
直至有一天晚上,武念亭的呼吸极其微弱,明显就是要魂飞魄散的征兆。
眼见着小徒弟的生命渐渐流逝,上官澜整个人也几近处于疯狂的边缘,他恨,恨自己的血为什么救不了小徒弟?他还恨,恨自己空有一身医术。
当事时,上官澜砸了引凤山庄所有能够看到的东西,也烧了所有的医书。
眼见着上官澜要去掌劈煜儿的玻璃屋,武老爷子、天猛等人这才发现上官澜的眼神不对,红光耀眼。明显是走火入魔的征兆。于是,众人齐心合力,将上官澜制服。
也是那个时候,看着闹得片地狼藉的引凤山庄,看着稍稍清明了一点的大哥,上官煜说了句‘我在一本书中看过冲喜可以令人魂魄归位’的话,当事时,上官澜便觉得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因武念亭终究是一国的公主,身份特殊,虽然当事时上官澜整个人已处于半疯狂状态,但也知道不能失了礼仪。于是他便抱着呼吸微弱的武念亭前往皇家行宫中成了亲,当时主婚的就是武必武老爷子。
合州本就是东傲皇朝旧时帝都,而那处皇家行宫也本就是东傲皇朝的旧时皇宫。里面一样有太庙,一样供奉着东傲皇室的一众列祖列宗。
所以,上官澜和武念亭在皇家行宫中成婚倒也说得过去。
也许真是因了冲喜的原因,是夜,武念亭并没有香消玉殒,仍旧顽强的活了下来。
冲喜?!
一众围桌而座的人目瞪口呆,还是有点难以消化听到的事实。
只听武老爷子又道:“最后,煜儿提议用他的血试试看,看能不能救天珠的命。当事时,澜儿是不同意的,一来煜儿太小,血不够。二来,澜儿是真不敢再尝试了,他怕再尝试下会越发加快天珠的死亡。偏偏煜儿也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想着所有的方法都用尽了也未奏效,再加上煜儿苦苦的哀求。澜儿只好再次挺而走险,用推宫换血之术,试着将煜儿的血送了些天珠体内。可能真是老天有眼啊,煜儿的血居然奏效了,果然被天珠吸收。”
语及此,武老爷子叹了口气,“那个时候,天珠虽然能够吸收煜儿的血,但因了煜儿太小,一次换血不能太多,是以天珠每天流出的血仍旧比吸进的血要多。虽然如此,但有了这少许血的补充,至少是将天珠的命保住了。于是,澜儿便隔三差五的为煜儿、天珠二人推宫换血一次。不说天珠病情的凶险,也不说煜儿为了有足够的血延续天珠的命不停的吃补血丸、生血药,只说澜儿,他隔三差五便要施展一次推宫换血之术,之于他这个练武的人而言是相当危险的一件事,搞不好就要走火入魔。更何况他前期方方走火入魔过一次……”
上一次,是无意中听了师傅和太子哥哥的对话,她略知道个一二。但这一次是详详细细的听她姥爷将这事清清楚楚的说了一遍,武念亭这才知道当事时不但是她在鬼门关中走了一遭。同时,陪她走的还有她师傅。一时间,她的眼睛便起了水雾。
武念亭心中翻涌得厉害的时候,只听她姥爷在说:“好在,一切都过来了,都熬过来了。天珠康复后,澜儿不希望天珠知晓她是靠煜儿的血活下来的,也不想让天珠知晓她的命是差点建立在他的走火入魔上的,更不想天珠知道她的命是建立他为她冲喜上的。一来他担心天珠愧疚,二来他也不希望陛下为这事担心,所以这件事也就没向陛下明说。再说当事时,天珠虽然康复过来了,但身子到底如何,以后会不会再犯,澜儿也不该保证。这也是后来天珠及笄了,澜儿却只能将婚事推迟的原因。”
冲喜在东傲来看其实是一份相当耻辱的事。
原来如此。原来上官澜苦心如此,不惜背上冲喜的耻辱也要救活小妮子。
龙世怀突地觉得真心没看错这个兄弟,兄弟有这般待小妮子的心,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感动中,他举起酒杯,道:“兄弟,来,干一杯,谢了。”
“应该的。”上官澜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只听武必老爷子又道:“陛下屡番传来回京成婚的口谕。但天珠的身子总不见大好,仍旧不是非常的稳定,于是澜儿就找着各种由头推托。直至前番,忍者来犯,天珠受伤。正所谓福祸相依啊,老天终于开眼了,也是在那次受伤中,澜儿知道天珠的身子完全康复了,心中的石头这才落了地。想着他和天珠虽然早就是夫妻,但这事除了我们外没有几个人知道,于是澜儿决定进京再成一次婚也好。其实,回京成不成婚都无所谓了,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因为他们在行宫拜堂的第二天,澜儿就将他们二人的婚媒在合州的知府衙门存了档了。所以说,他们二人早就是夫妻了。”
听着武老爷子的讲述,魏缘彻底的震撼了。如果说龙世怀和她讲到了上官澜推迟婚期的事,却并没有和她讲推迟婚期的原因。
原来原因在此。
真是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
上官澜推迟婚期是因为武念亭身体有恙。
上官澜推迟婚期其实是因为他们早就成婚了。
而且,上官澜还是做为冲喜的那一方。
冲喜,一般是富贵中人买贫苦人家中的丫头去为病痨的儿子守活寡。
上官澜呢,少年圣儒、金牌御医、合州知府、逍遥王府的郡王爷、商界的狼首,多么尊贵的身份,居然为了武念亭,不惜冲喜?
听着听着,魏缘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喃喃道:“上官澜,你居然自降身份去冲喜?”
武老爷子回道:“缘缘。澜儿此为并不是自降身份。他是爱天珠之深才有此作为。那一夜,澜儿抱着天珠拜堂时就发下了誓言,若天珠真去了,他宁肯为天珠当一辈子的鳏夫。”
“鳏夫?”魏缘喃喃重复着,手中的酒杯被捏碎,杯屑插入手掌中犹而不知。
武念亭活着,是上官澜的妻子。
武念亭死了,上官澜愿意为她当鳏夫。
无论生死,她魏缘似乎都不可能插足。
如今,魏缘身上的杀气不再,诡异之气也不再,存在她身上的是一股浓浓的伤感,化不开的伤感。
武必轻拍着魏缘的手,柔和道:“缘缘。你是个好孩子,就是有时候钻进一个局中就不愿走出来罢了。放下此心的执着吧。”
“不,我不甘心。就是不甘心。上官澜,我不信,不信我进不了你的心。”魏缘的自我修复功能极强,越是得不到的她越觉得有趣,越是棋逢对手她越是兴奋。如今,之于上官澜和武念亭这对‘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感情她不但有了兴趣,更将它视为人生新的挑战。
语毕,魏缘豪气的一抑脖子,将酒一饮而尽,看着上官澜,斩钉截铁道:“上官澜,总有一天,你会认为我比你的天珠更重要。你也会为我自降身份,你也会为我自甘堕落。”
魏缘这话,说得一直处于震惊且难以消化今夜听到的种种过往的龙奕真、席方平等人都有些侧目。
送行宴散去,各人怀着心事一一散去。
软轿中,武念亭一直趴在上官澜的怀中。可以说,今夜听到的种种令她也是始料不及。即震惊又感动,即感动又伤情。
也许这三天真将小徒弟吓着了,在引凤山庄的时候,小徒弟见他像见鬼似的。如今却又主动的腻在了他身上。轻轻的拍着小徒弟的背,上官澜道:“怎么,再不躲着我了。”
武念亭摇了摇头。
“也不吃魏缘的醋了?”
“缘缘喜欢师傅,说明师傅优秀。喜欢师傅的人越多,说明师傅特别优秀。”
呃,这个回答怎么这么中听呢。上官澜的嘴角上扬,心莫明的飞扬。“那回京呢?还是不打算和我同路?”
按照上官澜的打算,他们将分成两路人马进京。
龙世怀一路,护着上官煜、武老爷子进京。
上官澜、龙奕真一路,押着那四个重案犯进京。
没来合颜酒楼之前,武念亭是死活要和武老爷子一处的,说是放心不下煜儿,要和煜儿一处,一路进京。其实就是想躲着她师傅。
但宴席之后,许多事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尤其是对她师傅,她生出浓浓的依恋和不舍。
闻得她师傅之问,武念亭想了又想,道:“我还是和煜儿他们一路吧。”
上官澜抬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印上一吻,道:“为什么?”
“那个杨碱地的人马一直蛰伏未动,此番肯定会在押解途中动手脚。我不会武功,只怕会令师傅分心神。所以,我还是和太子哥哥、煜儿他们一路。”
其实,他也是希望小徒弟和龙世怀、武老爷子一路进京的。毕竟他押解的四名重案犯都不是怂角。小徒弟的猜测也正是他的担心,那个盐枭杨碱地至今没动静,想来后面的阵势不会小,而那帮盐匪要劫人,只有进京途中这一个机会了。小徒弟和他一路只会风险多多。
但是,自从有了夫妻之实,他真心又不想和小徒弟分开,是以他一直处于纠结中。
如今听小徒弟仍旧要和武老爷子他们进京,心虽有不舍,但也知这是最安全的进京办法。再度在小徒弟嘴角印下一吻,道:“好,就这样定了。不过今夜,你得让我吃饱。”
一时间,武念亭的身子不觉又抖了抖。方才的不舍尽皆抛去,心中庆幸着自己进京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