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谈心

“没事没事，”李查德摆了摆手，“我这不是被外人打的——是老爹老妈下的手。”

    “啥？”冯龙德诧异地看着李查德，而后者皱了皱眉头后撩起了自己右臂的袖子，露出的胳膊上同样遍布了淤青。

    “我了个大擦......”冯龙德面部抽了抽，脸上的肉条子就跟楼下的海浪一样此起彼伏，“老李，你不会是因为......”

    “呃，没错，因为我那倒霉成绩......嘶，还没消肿吗......”李查德咧了咧嘴，然后小心地撸上袖子，尽可能不让布料接触到淤青，“活该我倒霉......必须得家长签字，这结果你也看到了——我的骨头没折已经算命大了，而且还有一些惩罚性措施，不过无伤大雅。”

    “......节哀顺变，话说你不需要上点药？去趟药店买点药膏？”冯龙德看着李查德的样子感觉自己都疼，后者那呲牙咧嘴的样子太给人施加压力了。

    “不用麻烦了，我已经在出家门前上过药了。”李查德歪了歪脑袋，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你别那种同情的眼神......好像我现在是离家出走出来的，我只不过是出来吹吹风冷静一下——老赫你还不了解我，我这人睡一觉就能消除所有负面情绪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冯龙德想张嘴说些什么，但是想了想后就明智地闭上嘴巴：李查德很多方面的性格特点几乎和自己完全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自己猥琐是隐藏性的，而李查德是摆在明面。所以冯龙德很了解李查德现在估计只是需要有个伴倾听一下而已，即使需要有人开导也得等他心态平静下来。

    “老赫，能听听我的啰嗦吗？”李查德转头平静地问道。

    “说。”冯龙德耸了耸肩，“说出来好受些。”

    “我们的父母都是德裔，还是那种纯日耳曼血统的那种——这注定了我们出生下来也同样是一个德裔，被误解成外国人或者当成大熊猫围观的那种。当然，要仅仅只是这些倒也没什么。”李查德指了指冯龙德那湛蓝色的眼睛，随后又自嘲地指了指自己：“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身上完全没有任何德裔的特征，看上去和普普通通的汉人一模一样，而我的父母却从里到外都是典型的德裔。”

    “某种意义上，这不是很好吗？”冯龙德撇了撇嘴，“你是我们四个人里从小朋友最多的人，我和魏斯克小的时候好像都没有朋友，莉莉娅还好点，俄罗斯族的她反而汉人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你的外表完全不会受到关注，要知道我们德裔和汉人之间始终有一种隔膜......多少人为了融入汉人的圈子里并平常地生活，不少德裔就依靠美瞳、染发剂等物品或者技巧来掩盖自己身上的民族特征，从而达到‘泯然众人矣’的效果？虽说现在没那么夸张了，但是这种隔膜毕竟没有消失。”

    “可能吧。”李查德嘟囔了一句，“我了解到其他德裔家庭的教育方法挺开明的，但我的父母却不是这样——我从小就像汉人孩子一样需要去上课外补习班、奥数班和特长班，而且学习时时刻刻被自己老爹老妈盯着，记得初中前我基本上就是在题山书海中活过来的。”说到这里的时候，李查德露出一个嘲讽的表情，“只可惜我到现在还是一个学渣，对不起他们学霸学神的身份，我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光继承他们的隐性基因了。”

    冯龙德：“......你生物学基础挺扎实的。”

    李查德挥拳打了冯龙德肩膀一下：“你这关注点明显不对！平常挺闷的你怎么这时候思路敏捷！”

    冯龙德嘿然无语，李查德接着说道：“我还记得我是在初中的时候被同班同学带入acg坑的——他们当时正在聊流行的新番《s》，还打趣我说我像里面的织斑一夏......我就这么被带沟里了，直到现在还没爬出来。”

    “......我情况也差不多，只不过带我进坑里的是《这个是僵尸吗？》。”冯龙德从口袋里掏了几下，拿出俩片口香糖，“来一片......当初他们说我那猥琐的性格挺像相川步来着，我也就同时入了acg坑和历史坑了。”

    “哈......”李查德揣摩了一下下巴，同时冯龙德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这俩性格上有诸多共同点的家伙们很多小动作也差不多。

    “老李，我的意思吧......”沉默了一会儿，冯龙德才开口说道：“在绝大多数人的人生中，小学时父母会说初中比小学好玩再努力一把；初中时父母会说到了高中你就会有一段不顾一切就是玩的时间，所以现在加油；高中时父母会说别人都说大学轻松好玩，不读是种遗憾，所以再加把劲吧；大学时父母会说到了大二课就比较少了，所以现在坚持一下；大学快毕业时你和你的同学以为毕业后可以自己挣钱自己花，到时候应该会轻松点吧......结果呢？工作后你觉得多存点钱，存到结婚应该就可以轻松一点了；结婚后你觉得努力挣点钱，孩子出生后就好了；孩子出生后你认为孩子长大就......孩子长大好你认为孩子结婚后就......然后呢？孩子结婚后你以为照顾好孙子，等他大点我就可以什么都不管到时候就轻松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冯龙德的表情不知道是哀伤还是嘲讽：“最后当你临终前，仔细想想，你为‘自己’做了什么？没有，什么都没有做。你被那些‘责任’和‘义务’给压迫着，它们中甚至不少都是不必要的。结果呢？为了这些东西，你会发现你欺骗了自己一辈子，自己感兴趣的时候没有去做，自己喜欢的人没有鼓起勇气去告白，自己真正梦想的工作没有去应聘......这么懵懵懂懂的一生，和其他人有什么区别？估计也就是你的dna跟他们不一样吧？”

    李查德微张着嘴愣住了，在他的印象里，冯龙德即使和死党们带一块也很少有这么话长的时候，他最多吐个槽，如果涉及到他兴趣的话题才会比较话唠。

    说完话的冯龙德恢复到那木然的表情，拍了拍李查德的肩：“不用太纠结于那些无聊而且可能没用的东西，做好自己最重要，不擅长的事情你怎么着急都没有......一切都是上帝安排的，也许吧，你只要做好你自己就行了。”

    李查德捂住了自己的额头，默默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