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怎么办到的?
封华远在五十里外的济州,今早才风尘仆仆赶来,这一餐饭,她从头到尾盯着豫鹰扬,根本没看到他几时动了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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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时,豫鹰扬遣走轿夫,改变心意,想要安步当车。
阳羡城的黄昏很美,夕阳火轮般放射出迤逦绚丽的彩霞,一如酒醉后的绯红。
寒奴抿嘴低着头沉默地跟在他背后,缓缓走往市郊。夜幕低垂,转眼已是掌灯时分,扰攘的一天不平静地度过了。
“为什么不说话?”豫鹰扬在一株榉木旁的十里亭内,捡了一只干净的石椅坐下。
“没什么好说的。”他今儿的阴险、卑鄙、凶残全让人寒到骨子里去,跟这种人不管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口气不对。”见寒奴故意挑了一个离他最远的石椅,脸上原已沉肃的神色更加难看数倍。
“抱歉,我做不来阿谀奉承那一套。”怎么一个人经过几世的轮回,性情竟没多大转变?八成是天帝造人时,犯了严重的疏失。
“谁要你阿谀来着?把那张臭脸给我收起来。”豫鹰扬怒意腾腾地斜睨着她。
“我就这德行,心里怎么感受,面上就什么表情,我想我是做不来你的奴才。”
“没错,因为你不够坏。”他笑,分不出喜怒。
“我当然坏,如果你不让我走,仍要我跟着你,迟早我会比你坏得更彻底。”她相信自己超群出众的慧根,只要假以时日,她不但能把豫鹰扬的恶性学得入木三分,说不定还青出于蓝更胜于蓝呢。
“不赖嘛,这才是我要的女人。”他兴味昂扬地看着她。
“你要我?”她没听错吧?“你要我做什么?你的女人多如牛毛,岂可连我也不放过?”前车之鉴的斑斑血泪历历在目,她忍了五百年,为的可不是跟他再续前缘,而是为了血刃他这个负心汉。
“吃酷?”豫鹰扬对自己总是踌躇满志。“倘使我让你集三千宠爱于一身呢?”
“维持多久呢?十天?半个月?”色未衰,爱已弛。在他的认知里没有天长地久,没有情真意切,当然更不会有白头偕老这蠢字眼。
豫鹰扬无言了。他是从不给承诺的“宁可负尽天下人,不许天下人负我”乃是他一贯的作风,怎可为寒奴这小女子破例?她,还不配!
寒奴睥睨地睐他一眼,猜中他心事地冷冷一笑。
“你至今或许仍不明白,为何昔时武参军的爱妾步飞烟在被活活鞭笞而死时,但云:‘生得相亲,死亦何恨!’”
这句话听来为何如此耳熟,一字一字刺进他心坎里?仿佛不知多久前,他也曾和某人谈论过一般。
是的,这是他俩五百年前,即将生离时的对话,当时豫君给寒奴的回答是——
“大丈夫何患无妻?你既然不能爱我的浪莽恣为,就没资格做我的妻子,走吧。”
“也因此你对嫦娥盗取灵药而独饮,一直深恶痛绝,认定是她背叛了后羿。你怎么从来没想过,女人也是人,就算她没有丰功伟业,没有至高无上的权势,但她也需要被尊重被疼爱?”
回想五百年前的对话,寒奴嘲弄地牵起一边嘴角“今生今世你也许能得尽天下,但你永远得不到我。”
“何以见得?”
“因为这世上再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的浇薄毖恩,你是一个不懂情爱的人,你,根本配不上我。”
“放肆!”从来没有一个人敢用这样狂妄的言词挑衅他,即使她令他颇为倾心,但也不被允许有如此大胆的举动。
“毋需咆哮,我不吃你这一套。”寒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再也不回阳羡城当一个供他呼来唤去的奴才。“后会有期。”
“不许走。”他长臂横过她胸前,挡住去路。得不到的方教人恨得牙痒痒、心戚戚。他豫鹰扬决心到手的,无论是物是人,绝无错失的可能。
“行,你拿什么留我?”她兀自笑得冷艳且撩拨人心。报仇的方法有很多种,单刀直入,剐心剖肺是一种,以色相迷,令其神魂颠倒是一种。不管哪一种,只要能酣畅淋漓一雪前耻即可。
“你要什么?”金银珠宝,田地华宅,只要她开得了口,他就能给。
“你。”你这条狗命!寒奴的冷笑变得狰狞嗜血。面对他的询问,她有了新的计谋。“给我三个月的专宠,三个月后咱们一拍两散,从此天涯各一方。”
好个江湖豪放女,她确实与众不同。
豫鹰扬直睇着她,发现她的水眸于黯夜中更是灿如星辰,亮如皎月,明媚得勾人魂魄。
“成。”
在这样的因缘里,谁先爱上谁,谁就先输了一着。寒奴朝着月明星稀的夜空,忍不住暗暗得意的笑了。然,她却没注意到,豫鹰扬也狡黠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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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豫鹰扬带着她到“凤华楼”该处是不允许平民百姓进入,里头只服务王公贵族和达官显要。
整个酒楼,集一切罪恶之大成,美酒、女人、豪赌、暗娼名妓像个不夜城,豪富在里面纵情享乐,极尽奢华。
璀璨的灯火中,四名乐师努力吹奏着荒yin的乐曲,大厅里处处可见男女陶醉在酣歌妙舞,醇酒美人中。
寒奴踯躅无措地交握着双手。这样灯红酒绿的场所,是她所不曾经历的,这里是男人轻贱女人的罪恶渊薮,不免令她一阵惊惶。
“别怕。”豫鹰扬很自然地往她腰间一搂,将她引入大厅。大厅上一盏盏精致的碧罗纱灯微微颤动,发放媚眼似的风华。
低低垂下的绒丝纱缦,给人恍惚迷离的感觉。寒奴被动地由他牵着拾级而上,来到二楼的上房,这上房充满芳菲的气息,金兽炉中燃着醉人的馨香。
寒奴发现自己倒在他怀中,很自然地,一如多年的夫妻,遂行私密的欢爱。寒奴很惊讶这样的过程居然完全不需要经过排练,她驾轻就熟地成为他的俘虏,犹似遥远的记忆,她不顾天帝反对,非委君下嫁不可,终至毅然决然走向不归路
骇愕地张开水眸,他正俯身向下,含住她的唇,令她胸口一窒。
实在已没有后路可退,当那身男装衫裤滑落床畔时,寒奴不免惊心的了悟,这一切似乎是潜藏她心底的渴盼,她其实一直期待有这么一天,与他再度交颈而眠,抵死缠绵。
她甚至有一种快感,得以延续几生几世的欢愉。如今的她已失去狼性,像个心灵空虚,贪得无厌的俗气女人,全神贯注在一个男人身上。
上穷碧落下黄泉呵!
“豫君,豫君!”她全心全意的呼唤,让他迷惑了。原来她比他陷得更深?
“看着我,张开眼看着我。”他专注于她分不清是痛苦抑或快乐的神情。这一刻,他明白,这女人是爱他的。
宛似受到了鼓励,他粗暴地攫住斑耸的**,恣情蹂躏。
寒奴受不住折腾,开始低低哦呻。从旷古的洪荒痴等至今,她求的莫非只是这一次激越的付出?不,她为什么要付出?明明是他亏欠她的呀。只是当她在付出时,不也同样获得?
隐去初时的粗暴,他的抚触逐渐转而温柔缱绻,恍若倾注千斛醇酒,欲迷醉她千年万年,直到永生永世。
豫鹰扬盯着她陶醉爱欲中的眉眼,不觉得意的一笑。没想到得来是这么容易,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哼!一个坚贞的女人,尚且无法长期把持,何况一个出身酒肆,贫贱无依的孤弱女子?
世上只有不屈的英雄,岂有不屈的女人,只是没有足够的火力罢了,例如:钱!
英雄难过美人关,美人难过金钱关。女人不是屈服于钱财就是屈服于甜言蜜语她呢?再矫情造作,身段摆得再高,不也仅仅是一个贪慕虚荣的人?
在酒意烟薰迷惑下,人总是荒唐而又无谓的。抚着她柔嫩胴体的手,不知何时多了一只光彩夺目的项圈,那项圈上镶嵌着十二颗黑色金钢钻,每一颗均圆润有致,晶莹剔透。
寒奴老实不客气地收下了。至此她是他的人,她有义务供其“肆虐”当然也有权利挥霍他的不义之财。
“喜欢吗?”说话时,他的嘴仍不舍离开她的嫣颊,唇瓣仍眷恋地摩挲着。
“喜欢,但,太少了。”她是虎狼之女,该有颗虎狼之心,才符合贪得无厌的本性。
“胃口不小。”豫鹰扬被激起了兴致,支起上半身,正视着她。“说吧,你还想要什么?”钱对他而言,绝不是问题。寒奴装模作样地咬唇一笑。唉!真假,没事学人家沈凝香做什么呢?
“我现在还没想到,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好。”豫鹰扬富可敌国,财富多得连他自己都数不清。他不怕她要,就怕她不要。一个怀着贪念的女人,要比一个不食人间烟火,尽是谈情言爱的女人容易应付多了。
“我可不可以拿你将来要送我的珠宝跟你作个交换?”极度沉沦之际,她心里依然惦念一件事。
“说来听听。”豫鹰扬疲惫地枕着她的藕臂,闭眼假寐。
“那个封华,他只是个文人,其实——”
“不准。”他面上不愠不火,但却是十足冷酷。
顺他者昌,逆他者亡。轻易原谅一个挑衅找碴的人,将来怎么压得住局面。
寒奴望着他刚毅阴郁的脸,知道再多说无用。他给得起成山成谷的钱财,却绝不容许女人干涉他行事的准则,在事业和情感上他都是绝对的独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