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时候掉链子!我也没见得这样过啊!
身体动不了,嘴巴也动不了,叫喊声闷在喉咙里怎么样也发不出来。
糖糕,快走呀!
我在心里大喊大叫,但是糖糕不是江楚城,她根本就听不见我的声音。
“呵呵。”
江楚城闷着嗓子笑起来,那模样让我害怕到了极点。
他能够听见我的话,黑瞳之中染上了饶有兴致的神色,看着糖糕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件玩具。片刻后他有些感慨的说道:“这孩子和翎儿长得可真像,连这爱哭的毛病也实打实的继承了下来。”
闻言我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江楚城明明记起了以前的事,但是又好像有些东西对他来说依旧十分陌生。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之前在殿堂里我就察觉到他好似遗忘了什么。
想要去想明白,可偏偏时机又不对。
江楚城说完那些话之后,就变得十分冷漠,很快他神色一动,紧接着便缓缓抬起了手。
黑红的光球出现在他的掌心之中,江楚城的眼珠子动了动,看看糖糕,又看看我,而后漫不经心的说道:“既然对翎儿没有办法下手,将这个孩子杀了,也不是不行的。”
恐惧从我的脚底钻上来,我猛然睁大了眼睛,明白他并不是开玩笑。第一个反应就是想要上去阻止他,但身体却重的跟铅球一样,根本没有办法动弹。
不要……
求求你,不要……
眼泪一点点掉下来,心已经痛得麻木了。
我知道面前的这个人不是他,可看着他的样子,听着他此时此刻说的话,却依然能够感觉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这个江楚城绝对是是能够听见我说话的,但是他却并没有停手。
薄唇勾起邪异的弧度,而后他手指一动,便将那黑红的光球抛向了糖糕。
光球飞到空中之后立刻由一个变成了八个,以肉眼难见的速度朝糖糕飞奔而去!
糖糕!
之前在荒凉之地的时候我便见识过江楚城这术法的威力,那么大的一直妖魔之物都能在顷刻间化为灰烬,更何况一个小小的糖糕?然而糖糕依旧傻傻的站在原地,眼看着光球已经近到眼前,她却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不要……
喉咙里有血腥味儿溢出,因为血气上涌,我的视线也变成了一片绯红。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忽然感觉肚子又开始猛烈的痉挛起来,而后便听见一个声音,稚嫩却又充满了威严:“不要伤害我姐姐!”
一刹那间,白色的光球从我肚子里跑出来。在空中慢慢变打大,竟然是在毫秒之间,就挡在了糖糕的面前,并且把那八团黑红色的光弹开到了一边,轰的一声在旁边炸开。
糖糕已经彻底傻掉了。
她愣愣的看着面前替她挡下那术法的光球,等到周围的白光散去,那个比她还要小上许多的身影慢慢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中。
宝宝……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在这里出现。
“你、你是……”
糖糕结结巴巴的,虽然她之前一直和我说着想要看看弟弟,但真的见到了,却又没有立刻认出来。
宝宝,不对,他现在名字了,应该叫慕城才对。他回头看了糖糕一眼,却并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像个小大人一样指挥糖糕到我身边来。而后他也一边看着那头的江楚城,一边飞快的来到了我的身边。
“妈妈!”
慕城眉头紧蹙,小脸绷得紧紧的,见到我浑身是血的样子后,一瘪嘴,差一点就要哭出来。
虽然知道不应该,但我还是有些哭笑不得。顾不得慕城能不能听到我说话,只在心里说着:“怎么你们一个个的,都这么爱哭?”
事实证明他确实是能够听到的。
他揉了揉眼睛,嘟嘟囔囔的说了句才没有哭,在我再说话之前又转过了身去。
“姐姐,你保护妈妈,不要再发呆了哦,这个人已经不是我们的爸爸了。”
他这么对糖糕说。
那口气像足了那个人。
糖糕艰难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咬着唇将我扶到一边,目光死死的盯着不远处一大一小的父子两人。
不止是我,就连江楚城也是惊讶得很。他抬起手几度放下,又几度抬起来,眼里的黑色不知道为什么也在这时候消散了下去。
“小家伙,你又是谁?”
他的目光很平静,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是隐隐感觉到了他的兴奋。
他是看着慕城从我体内出来的,又怎么会不知道他是谁?
慕城两只小手攥得紧紧的,因为背对着我们,我也看不清他的样子,只听见他软软糯糯的声音:“我才不管你是谁,你伤害了我妈妈还有我姐姐,夺走了爸爸的身体,我就不会放过你!”
“哈哈哈哈哈哈……”
纹样江楚城撑着头笑起来,他的笑声嘶哑,眼中有红光乍现,但是很快又暗淡下去。
“好大的口气,还没出生就敢和我如此说话,你当真以为我不会对你下手?”
江楚城说完手便是一抖,指尖立时出现了一条泛着黑色光芒的长鞭一样的东西,和墨泠的那条鞭子有些像,但又比那个更长。
“这鞭子能够斩尽阴间一切鬼物,小东西,要试试吗?”
他问慕城。
我心头发紧,觉得面前这一幕实在可笑极了。
我的夫君要杀我们的女儿,逼着我们还未出世的孩子来保护我们。这简直就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慕城脖子一梗,哼道:“我才不要,你不是爸爸,下手没有轻重,万一把我打死了怎么办?”他一边说一边将小手背到了身后,我清楚的看见他的手中出现了一团光,一闪一闪,像是我很久都没有见到过的星星。
在江楚城和慕城对峙的时候,我也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好像在一点点的流逝。
下身还在不断的流着血,那些粘稠的液体终于将我的上衣也浸湿了。
到底还是来不及了。
我原本以为在念出杀神咒和最后那句术法咒语之后,残留的体力应当是能够让我和糖糕勉强走到锁魂台的。
也不对。
其实在那个时候我就已经知道自己怕是要不行了,但是却不知道心里究竟在期待些什么,是他会像之前在那大殿之中一样突然醒过来?又或者是些别的?
先前那声音让我不要再对他抱有任何幻想,那样只会害了所有人。我也这么切切实实的告诉自己,可真要做起来,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忘了以前是谁说过我做事太优柔寡断,就是因为这样,才总是让自己一次次陷入绝境之中。
现在看来,那人说的一点也没错。
糖糕满眼惊骇,哆哆嗦嗦的伸着手想要帮我止住那些不断涌出的血液,但又不知道具体要怎么做才好。
哎。
我无声的叹着气。
至少在把慕城真的生下来之前,我都不能够闭上眼睛。不然的话,糖糕这个家伙什么都不会,我和江楚城都不在了,又有谁来保护她呢?
“妈妈,妈妈,你能不能听见宝宝说话?”
慕城的声音在这时候响起来。
我眨了两下眼睛,看见那头慕城手中的光团越来越大,但不知道为什么,江楚城却一直都没有发现,或者说他一点动作都没有。我赶紧在心头回宝宝:“嗯,我听见啦。”
“太好啦!我刚才喊了妈妈好久,妈妈都不理我……”慕城小声嘟囔了一声,他在说话的时候将那光团抛向了江楚城,后者的眼中闪过诧异之色,身影一动,更快的躲过了他的攻击。
慕城这么做似乎只是为了争取更多的和我说话的时间,很快他又说道,“妈妈,我会在这里牵制住这个坏爸爸,你和姐姐先走,宝宝等下就来锁魂台和你们汇合。”
我一听他这么说,第一反应就是要拒绝,但仔细一想,我和糖糕这个样子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让慕城分心。
他现在并没有实体,只是魂魄从我肚子里出来了,但他说话时候那笃定的样子,却让我觉得十分的安心。
感觉自己好像有一点没用啊,在这种时候不但不能够保护自己的儿女,却反倒要让他们来保护自己。
我这样的想法很快被慕城听了去,他很快否决道:“才没有,妈妈是最厉害的!要不是妈妈这一路上都在给我输送灵力,我到现在都要被坏爸爸的邪气压着,不能出来救妈妈!”顿了顿,他又接着说,“我不在的时候幽冥链会保护你们,没有了坏爸爸的邪气,他也是能够出来的。”
我稍稍一愣,幽冥链?难道说先前一直和我说话的那个人,就是幽冥链?
慕城嗯了一声:“是他,幽冥链是下三界的宝物,自然能够化形。”
我有些讷讷,先前想了无数个可能,却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
“妈妈你不要怕,爸爸一定会回来的,所以在那之前妈妈也要活下来。”
慕城轻轻安慰着我,稚嫩的声音不断抚慰着我的心,而随后他再次飞快的开口:“妈妈你把灵力分给我太多了,还给你一些,你快些和姐姐离开。”
下一秒,我便感觉到一股暖流流窜至全身。
原本已经无法动弹的四肢在这一刻恢复了力气,我张张嘴,发现自己能够说话了。于是沙哑的开口:“糖糕,我们走。”
显然宝宝在给我传声的同时,也和糖糕说了一番。没有让我过多的解释,糖糕点点头,立刻将我扶起来,一步一步艰难的往前走。
“啪嗒……”
江楚城在身后用力的甩了甩鞭子,少顷,他阴沉沉的说道:“翎儿这是要去哪儿?”
糖糕胆子小,被他这么一吓又是一阵哆嗦。
因着宝宝将灵力送还了一些回来,我倒是有了走路的力气,在糖糕被江楚城吓得腿软之前伸手拉住了她,沉声道:“胆子拿出来,赶紧走。”
糖糕抬起头,两眼泪汪汪的嗯了一声。
“你不是想要吃我吗?做什么老是欺负我姐姐?”慕城有些不高兴的说,“你不要伤害她们,有什么冲着我来。”
江楚城闻言又是一声笑:“你不过是一缕魂魄,当真能够拦住我?”
因为身上的伤势,我和糖糕走的很慢。
江楚城被血腥之气刺激得整个人都有点亢奋,好几次都扬着鞭子想要抽过来,但慕城总能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将他的攻击挡回去。
鬼物能够靠食子来提升自己的力量,子嗣的力量越强,之后他获得的力量也越是厉害。
我忽然间有些明白为什么这个被鬼邪之气控制的江楚城,为什么非要吃掉慕城不可了。他尚还在我腹中,只是婴灵的时候就这么厉害,要是真的出生,长大之后实力只怕不会被江楚城弱。
听到江楚城的话,慕城哼了一声,本来这应该是很有气势的,但因为他年纪小,声音又有些尖细,哼出来倒像是猫叫。只是那话语中的凛冽之气,却是让人不容小觑:“拦得住拦不住,还要试试才知道。”
言罢,慕城身上散发的鬼气陡然剧增。我忍不住回过头去,便见他由一个小小的团子,变成了一个有两三层楼高的婴孩,饶是江楚城也要抬头才能看着他。
“娘,弟弟他……不会有事吗?”
糖糕有些担忧的问我,说话的时候有些不自觉地发抖。
这是还在害怕呢。
我又叹了口气,然后牵着糖糕的手紧了几分,温声道:“所以咱们要快点走。”
到这里,我转过头,在心里和慕城说了句千万小心,便领着糖糕一路往锁魂台的方向走去。
从江楚城进到幽暗城里之后,整座城里的邪气都变得比之前浓重了。一路上视野都很灰暗,加上受伤,我更是看不清脚下的路,好几次要不是有糖糕扶着我,我都差一点摔倒。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总算和糖糕来到了锁魂台下来。
“走吧。”
身后已经看不见慕城了,只是偶尔我还能够感觉到术法碰撞导致的波动。我牵着糖糕慢慢踏上了上去的石阶,而在这时候,幽冥链的声音又传了出来:“快些,到血池边上去。”
血池?
再次听到这个词语,我有些不舒服的皱起眉头。
“去那里做什么?”我问。
该不会是又打算让我跳一次吧?
这话我没有在心里问,而是直接说了出来。糖糕似乎也能够听见幽冥链的声音了,她抬头有些茫然的看着我:“娘,我们又要去血池吗?”
我竖起一根指头在唇边,比了个嘘的动作,示意她暂时不要说话。
“别问了,你先上去再说吧。”幽冥链闪了一下,温和的青光在下一秒包裹住了我的身体,原先的疲惫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身上的伤似乎也好了不少。
我一阵惊奇,这么久了,我从来不知道幽冥链居然还有这种功能。
“那是因为你从来都没有发现过。”他说,“先前因为炎夜大人邪气的压制,我又要去帮着你通知叶弛他们,所以刚刚才没有办法帮你。现在你觉得好些了吗?”
我点点头,这岂止是感觉好些了,简直就是彻底好起来了。
“那只是你的错觉,我只能够缓和你身上的疼痛,并不能愈合伤口。”
我连着说了好几句谢谢,然后抬起手小声念了句咒,用术法将糖糕身上的淤青消了下去,然后继续问:“你方才说已经通知了叶弛他们,可是我怎么没有看见他们人?”
“应该在路上了吧。”幽冥链忽然有些含糊起来。
我觉着奇怪,追问之下才知道,原来他刚才不仅仅是去通知了叶弛来和我汇合,还借机去叫来了炎月。
听到这里我已经顾不得问他究竟是怎么联系上了炎月,只皱眉说道:“我记得炎月应该是被江楚城关起来了才对,你把他找来做什么?”
“庸华已死,阴阳两界的通路也已经关闭,要是想从这地方出去的话,就必须借由炎月大人的力量。”
我听着有些糊涂。
糖糕却突然在这个时候啊了一声:“我知道了!”
我一边加快脚步往山顶走,一边低头看她:“你知道什么了?”
糖糕说:“娘你大概不知道,判官的力量其实是来自于鬼王。虽然庸华那个死胖子是在爹重新掌管阴间之后,才回了酆都,但是他其实是在炎月担任鬼王的时候,才做上判官的。”
我还是不明白。
糖糕比划了一下:“简单来说就是,天子殿中的这几个判官,实际上只有墨泠才是真正跟着爹的。陆判大人其实也算,但是他现在是上三界的主人,所以就……”
这下子我终于恍然。
怪不得墨泠的鞭子,江楚城也有,原来是这个原因。
那也就是说,庸华能够打开阴阳两界的通路,那么实际上炎月也可以?
“差不多吧。”幽冥链说,“不过也不全是。”
我对他这剧透了一半又开始吊人胃口的行为弄得心痒痒,于是道:“什么叫也不全是?”
“你刚才应该看见了,炎夜大人和墨泠的招式虽然有些相像,但到底还是不同的。简单来说,就是炎夜大人的招式更甚一筹,这也和大人的修为有关系。但是七年前大人将炎月大人关起来之时,便废去了他一大半的修为,为了就是让他不能够再兴风作浪。所以,现在炎月大人的力量并不能彻底打开阴阳两界的通路,到时候还需要你们所有人的力量。”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