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还要照顾年幼的兰哥儿,只恐累着了。我这就想着,左右迎春也大些了,我房里的巧姐自打认了干亲取了名讳后,身子骨也好了许多,便打量将迎春接回去。自然,宝兄弟若舍不得也无妨,左右不过是晚间歇在那儿,待白日里仍同我一道儿给老祖宗请安,同姐妹们在一处耍。这般,可使得?”
这番话,王熙凤说的真诚,且又句句都是为了贾母和李纨考虑,众人虽起初都有些讶异,及至听了她这话,却也消了疑惑,只当她是因着方才贾母那番话,才临时起了意,只为替贾母分忧。
“凤哥儿你是个好的。”旁人怎么想犹不知,至少贾母听了这话却是感动于王熙凤的孝心,毕竟王熙凤平日里完全不曾将迎春放在心里,别说替迎春着想了,便是逢年过节发放节礼,也不曾因着迎春是她嫡亲的小姑子而有失偏颇。贾母只当王熙凤是为她着想,当下先赞了一句,又看向了一直保持着沉默的迎春,“迎春,你又是如何想的?来,过来同我说说,放心,若你不愿,老祖宗定不让那凤辣子将你接走。”
迎春面上并无波澜,心头却是且喜且悲。
却说迎春,也是个苦命的姐儿。比起贾琏这个原配嫡子,她的生母是贾赦跟前一美妾,只那贾赦却不是极为注重子嗣之人,连贾琏这个原配嫡子都不曾额外关照,又妄论她这个庶女。待继室邢夫人进门后,她的状况也依然没甚变化。再后来二房也添了庶女,贾母又是个喜欢女儿家的,偏原先养在贾母跟前的嫡出元姐儿入了宫,索性迎春和探春这对堂姐妹就被送到了贾母跟前。直到又几年后,东府送了惜春过来,至此三春便始终在一处玩闹,一应月例衣衫钗环皆是一模一样。
说起来,迎春虽外表木讷,可她善棋。试想,若真蠢笨不堪,如何会擅长走一步看十步的围棋?只她心里通透得很,却是天生不擅言语,又或者是知晓说了也没用,索性便当了那锯了嘴的葫芦。可在最初,她多少也是有些期盼的,盼着父亲能多看她一眼,盼着嫡亲的哥哥能给她些关怀,盼着后进门的继夫人能给她真正的母爱……
可惜,什么都没有。
“老祖宗,二嫂子说的在理。左右也是在一个府里,往后我仍日日来老祖宗跟前请安。”比起能说会道的王熙凤,迎春确是不善言辞,可便是如此,依样画葫芦她却是会的。磕磕绊绊的学着王熙凤的话,到底迎春还是将自己的意思说明了。
贾母望了她一眼,笑着连道了几声好孩子,旋即命鸳鸯吩咐下去将迎春的东西归整出来,想了想,又开口赏赐了几匹缎子,自是三春都有,包括今个儿刚来的史湘云。
至始至终,王熙凤都带着笑,间或逗趣的说几句话,直到东西都归整妥当了,这才同贾母告了声饶,说是要先安置了迎春,晚些再过来。临走前,贾母还颇有些不放心的又叮嘱了几句,大意是让好生照顾着迎春,又吩咐迎春若受了委屈,尽管来她面前说道。
自然,迎春应了,王熙凤也应了,却也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