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所不知道的是,在他的身后,斯威尔先生的笑容却渐渐隐去,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青年挺拔清俊的身影,低声自言自语道:“把歌剧改成交响诗……这种想法,怎么好像在哪儿听说过呢……”
戚暮刚刚走出了广场,一下子便见着了那个站在人群中的身影。
闵琛正低首望着一块名人栏上的文字,只穿了一件黑色的定制长衣,宽宽的帽檐将他的面庞遮了大半。他看得很专注,等到戚暮走到他跟前的时候,也似乎没有注意到。
戚暮转首看向那块名人栏,视线却在看到那上面的文字时,一下子僵住。
戚暮:“……”
原来你看得那么认真,是在看自己的成就啊……
音乐节小镇的每一个广场都长得十分相似,等待比赛的时候戚暮也没有心情去打量四周的环境,他自然没有注意到,这个广场居然就是他们第一天曾经来过的——矗立着柏爱首席指挥奥斯顿·柏特莱姆先生的名人栏的——那个广场。
其实早就戚暮走到跟前的时候,闵琛就已经注意到他的身影,但是他却没有转开自己的视线,仍旧认真地一字一句地研读着那名人栏上的文字。
过了半晌,似乎发现了什么,闵琛忽然抬了眸子,语气郑重地说:“选曲的人果然不够专业,我是在去年10月30日在悉尼歌剧院进行演出的,而不是10月29日。”
“……”沉默了半晌,戚暮忍不住地问道:“或许选曲的人和这个撰写文字的人……不是同一个呢?”
闵琛:“……”
明显地感觉到四周的空气似乎骤降了几度,戚暮哭笑不得地和闵琛一起走到了广场的边缘。不过多久,最后几十人的表演已经全部完毕,明明剩下来的乐手不过十人,广场上的人却一点也没有减少——
因为他们也很想在第一时间知道,到底是谁,能获得这次与纽约爱乐乐团合奏的机会。
戚暮拿起自己的琴盒站了起来,等待最后的结果公布。而这次从音乐厅里出来的并非是评委团的人,音乐节的官方人员拿着一只话筒走了出来。这面容姣好的工作人员直接站在了广场的正中央——那块名人栏旁,清了清嗓子。
“港城海洋音乐节欢迎各位游客的到来,今天,纽约爱乐乐团的临时招募比赛已经有了最终结果。到场的强手众多,评委老师们的点评也十分激烈,那么现在,我就宣布一下比赛的最终结果。”
这漂亮的小姑娘似乎也知道吊人胃口是件非常不好的事情,她说着一口流利的英语,道:“今天最终获得与纽爱同台演绎机会的,是表演了《莱茵河传说》的戚暮先生!”
“戚暮……?听上去好像是个华夏人啊。”
“我倒是没听说过这个名字,难道是匹黑马?”
……
工作人员这话一落地,在场的其他人都开始寻找这位幸运儿,而戚暮则忽然松了一口气,整个人也一下子放松下来。
这个结果其实戚暮早已能够猜到。在场的专业人士少得可怜,大多是业余爱好者。就算是有专业人士,戚暮也没有见到一个熟悉的面孔,那就更没有太大的挑战了。
戚暮唯一顾虑的,就是怎样做到自己的最好。
“戚暮先生,如果您还在场的话,请您上前登记一下您的联系方式,接下来纽约爱乐乐团的专业人士将会直接与您接洽。”
没有多矫情,戚暮直接拎着琴盒就向那工作人员走去,打算登记自己的联系方式。四周的人见到他走上前,也都用打量的目光不停地扫视着戚暮,而戚暮则是镇定自若地走上前。
的是就在他快要碰到工作人员手中的资料卡时,一个突兀的声音却突然响起:“这怎么可能?!我可是默特利交响乐团的小提琴组替补,这个华夏人怎么可能会打败我?!”
场中顿时一片默然,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那个愤然发声的棕色头发的白人男子。
只见后者正愤怒地红了脸,一步一步地走向戚暮和工作人员的方向,一边走一边说道:“我明年就可以直接转正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华夏人怎么可能打败我?我不服,他是不是你们港城官方作弊进来的?”说这话的时候,这男人刻意加重了“华夏人”三个字。
这话说得已经十分严重,让那位工作人员也是冷了脸色。
而戚暮倒是神色镇静,他上下打量了这个十分冲动的白人男子,问道:“为什么……你认为华·夏·人就不可能打败你呢,这位先生?”
那男人恶狠狠地瞪着戚暮,而戚暮则抬起眸子,淡定沉着地看着他。
只见那男人冷笑道:“华夏那种地方哪儿有什么好的古典音乐家,你就算是华夏爱乐乐团的人,也比我们默特利交响乐团差太多了,又怎么可能与我的水平相提并论?你们华裔人根本没有一点音乐细胞!”
这话,终于让戚暮彻彻底底地改了脸色。
戚暮勉强地抑制住了自己的愤怒,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加重了语气,面色不善道:“这位先生,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吗?”
刻印在骨子里的种族歧视可一点都不会被戚暮的话语所干扰,那男人不屑地说:“难道你们华夏人里还有什么音乐大师?我可从来都没听说过你们有出过什么厉害的人物。华裔本身就没有这种高雅的音乐细胞,你们华夏人……”
“我确实……好像也算不上什么大师?”
低沉磁性的男声忽然从群众间响起,如同大提琴一般醇厚动听。明明那声音并不算响,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齐齐一怔,下意识地便向出声的人看来。
只见在那人群|交汇的地方,一个挺拔高大的男人轻轻摘下了鼻梁上的墨镜。他步伐从容地走向那白人男子的方向,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
当走到那白人男子的跟前时,这俊美淡漠的男人将黑色的天鹅绒硬礼帽单手摘下,左手举在胸前做了一个礼节十足的绅士礼。
那张冷峻如刀削般的面容上并没有一点表情波动,闵琛淡定冷漠地看着这个彻底傻住的白人男子,语气平淡道:
“作为一个华夏人,我可能……也确实算不上什么大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