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一搅动便发出唧唧声响。聂冥途直没至顶,骨碌碌地吞进了大把腻滑的发光藻浆,正欲挣扎,忽觉藻粒入口如肉角,外脆内韧,一咬便迸出浓汁也似的浆液来,嘴嚼起来有血膻之气,咽下后腹中饱足,如食生肉,体力竟隐隐恢复。(这是天助我也!)聂冥途绝处逢生,大口大口吞食藻浆,一面潜运内力、活动筋骨,才发现这种奇特的青绿异藻不仅能提供大量的给养,恢复体力的效果甚于生肉鲜血,对伤处亦有神奇的疗效。
他浸得片刻,吞了满腹藻粒,竟尔沉沉睡去。再恢复意识时,只觉腿骨已愈合大半,在池中悄悄踢动,似已无碍。
定睛一瞧,老和尚正盘腿坐在池塘边,双手按着书生与少年的脑门,三人身上不住窜出云霭似的滚滚白雾,显然还在疗伤。他心中骇异:“我不知睡了多久,连身上的伤口都将痊愈,决计不是一时半刻之间。
老秃驴若一路运功为他二人疗伤,不曾止歇,这这是何其可怕的修为!”这是他平生仅见的高人,正寻思脱身之法,忽听一声朗笑:“圣藻凌云浴佛处,仙歌促宴唤回春!
大师慈悲,云游处必不离此疗伤圣品,我等一路追踪,果遇佛驾。奉兄,这一局,该算是我赢了罢?”
声音温和,闻之如沐春风。另一人的语声却充满威严,明明口气平缓,依旧令整座地下岩窟隐隐震动,绿藻池上波纹潋滟,泛起阵阵涟漪。
“胜负无端,不争也罢!十年光阴,倏忽而逝,大师久见。”但闻其声不见其人,聂冥途心中暗自叫苦:“这两人的修为绝不在老和尚之下。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楣,哪来的忒多绝顶高手?”老和尚又叹了口气,垂眉道:“将军镇守边关,身系天下安危,却为老衲擅离职守,是我之罪过。”
先前那名声音慈和之人朗笑道:“应是诸天观下界,一微尘内斗英雄。大师方外之身,芥子须弥,岂有别乎?奉兄莫听他瞎说,大师在耍赖哩!”那威严的声音沉默片刻,说道:“庸临行前曾卜一卦,得“天火同人”曰“升高其陵,三岁不兴”
既然做好万全准备,便不怕异族乘虚而入,大师勿忧。”老和尚淡然一笑。“只恐“伏戎于莽”异族虎视眈眈,将军不可不防。”
另一人朗声大笑:“凌云削落成刀笔,浮生只配作书隶!大师占了不世宝地,却劝人困守边疆,寸步不离,当真是好狡猾!何不说“利涉大川,利君子贞”便是渡过赤水,来此三川之地,才觅得大师仙踪。愿赌服输,请大师打开禁制,将宝顶交出来。”
密室之内,耿照听得一头雾水,低声问:“明姑娘,这三人说话好难懂,活像打哑谜。他们说的是帮派切口,还是江湖黑话?”“都不是。”明栈雪摇了摇头。“他们说的是卜卦。
“同人”是易经第十三卦,干上离下,干为天、离为火,故说“天火同人”那三人以同人卦的卦象爻辞相辩,和尚劝那将军不可擅离职守,否则异族虎视眈眈,边关必定有难。”
边关、异族、“将军”耿照陡地想起一人,颤声道:“莫非那人是”“你想的没错。三十年前,普天之下只有一人镇守北关,身系万民--”明栈雪掠了掠鬓发,如羊脂玉般微带透明的绝美侧脸透着一股凝肃。
“若我所料无差,此人便是你那挂名的便宜师父、人称刀皇的“奉刀怀邑”武登庸!”阴宿冥愕然道:“那人便是刀皇武登庸?”聂冥途冷笑。
“你师傅没告诉你么?如假包换,正是三十年前号称刀法天下第一、名列五极三才文武两榜的刀皇武登庸!”
即使绝迹江湖三十年,时至今日“五极天峰”这四字仍是东胜洲大地上的武学巅顶,足令世人抬头仰望,心生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