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怕没有哪具肉身受得住,独孤寂与旷无象却毫无顾忌,两个人舍生忘死,只攻不守,任凭血花在呼啸的战团中绽放,谁也不肯退让。
密如骤雨的互殴难辨招数,独孤寂所学驳杂、兼通拳掌兵刃的优势在此尽显无遗:他每个动作都有极大的杀伤力,转臂如戈,抡拳为锤,掌缘似刃
进退趋避全是攻击,毋须组成招式理路,随手皆是杀着!而旷无象则舍弃了所有的拆解应对,疯狂殴击。
就算被对手锐利的掌缘划伤,被当胸贯至的掌臂所戮,乃至被铜瓜般的重拳抡中,都不减攻击的速度与力道!
披氅野人犹如发狂的凶兽,专心一意撕咬对手,逐渐进入忘我之境,龇牙咆哮的薄唇甚至绽出一抹痴傻笑意,全然无视残躯伤损。
应风色只探头瞥了一眼,自此再难移目,那是一场非人间的鏖战。广场上飞沙走石,原本平整的青砖地满目疮痍,明明随手一下都能打得砖石爆裂、墙圮檐坍,但不知挨了多少拳的身体却未解裂,仿佛非是血肉造就。
位移、攻击、以伤换伤不断重复着的过程宛若行云流水,没有半点犹豫迟滞,在少年看来,缠斗的并不是两个人。
而是两头狰狞凶恶的巨型掠食兽而这正是独孤寂处心积虑想要维持住的局面。旷无象的内力修为与他相若,速度、力量等虽有高下之别,但损益相抵后,两人的实力其实在伯仲间。
换言之,只消不让他使出与“凝功锁脉”极之相近的冰雪绝域,限制自己的行动,至少能保住五成胜机,不致没有一较高下的机会。
独孤寂一上来便唤起他的野性本能,以压迫至极的近身缠斗吸引旷无象的全副精神,不容他思考喘息,既未动念起心,心中的冰雪境域便无从投射。
旷无象左臂已废,以单敌双,铁锤的近身优势大为消减,两人居然斗了个五五波,然而这样的战斗方式,对双方的箝制效果是完全一样的。
独孤寂也须摒除杂识,专心应对,无暇分神其他,直到任一方露出破绽,或内功体力乃至承受伤疲痛楚的能力出现断层为止只是十七爷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他双掌连环,顷刻间劈出十余刀“驼铃飞斩”即使以掌代刀,仍是快刀法中的绝学硬生生斩开旷无象的防御,右手易刀为剑,一道凌空剑气挑飞横在胸前的永劫之磐。
正是八表游龙剑的起手“一龙沉荒起秋水”继而双掌运化,刚猛无匹的一式“干清坤夷”轰然脱手,印上旷无象中门大开的胸膛。
这下虽不足平时三成力,神玺金印掌之威却非肉身所能抵挡,他清楚听见喀喇一响,旷无象口吐鲜血,如狂风吹卷的破烂纸鸢,仰头倒飞出去。赢了!
独孤寂几乎要欢叫起来,身子一软,差点单膝跪地,回神才觉浑身剧痛难当,便只这么一伫,滴答坠落的鲜血已在身下汇成小小一洼。旷无象摔入一处裂隙里,闭目后仰的模样像是睡着了。
独孤寂心头忽生不祥,本能一跃而下,掌刀径取旷无象心口,然而还是迟了一步。身在半空的野人倏然睁眼,挟着无数冰片的暴风龙卷自空中贯下,刹那间日光尽掩、阴翳重聚,气温骤降,一前一后坠落的两人趋于静止。
就这么凝在岩层的断面间,无论独孤寂如何催谷,身子就是不动。所见所听无不慢极,仿佛沉入无尽深海,最终连时光也为之凝结。
(可恶可恶!)他不知旷无象的内心,在方才那一瞬间经历了什么,但毫无疑问,其“凝功锁脉”已臻大成,无论是凝锁的威力或发动的时机,皆不复前度的恍惚茫然,而是明明白白展露意志,如神只宰制凡人,不容些许驳抗。
独孤寂见血珠浮于身畔,愣了一下才明白那是从自己体内迸出,心念微动,想起尚有败中求胜的一着,只要距离够近,还得能运使内力不,说不定与内力也没什么关系,正嘀咕着,身子忽冉冉腾空,旷无象与他对面相视,两人就这么被冰风卷上地面,漂浮在裂隙之上。
“杀我孩儿”野人眸里燃烧着平静的怒火,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要汝偿命!”我哪里杀你儿子了?我是肏你妈!十七爷苦于作声不得,心里把这清醒疯子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旷无象眉头一皱,锁限中所有冰片齐齐转向,如捅马蜂窝般“飕飕”地朝独孤寂射去,冰雪入肉,遇血而化,虽是浅浅的皮肉之伤,怕没有数百之谱,顿将十七爷削成了一团血人!
独孤寂连惨叫都叫之不出,痛得一挣,锁限隐隐震动。旷无象这会儿却不糊涂了,永劫之磐既已脱手,索性提起右掌,凭空于掌尖凝出一截尺余冰刃,对准独孤寂心口,缓缓压入,汩溢而出的乌浓鲜血沿刃遽涌,离体又被凝功锁住,宛若清水中渲染成花的几滴墨汁,说不出的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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