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梁燕贞瞧出厉害,唯恐这头倔驴抵死不用,让他当场推抹,回头摭拾起一地狼籍。铰链脱牙爆开后,衣箱顶盖再难闭起,这物什算是废了。
所幸三口衣箱本未满贮,其中一口专放被褥的尚有空间,梁燕贞将衣物匆匆叠入,索性并腿斜坐于两箱间,随捞随折随放。
忽捞出一双靿靴,靴底衲得厚厚的,楦头靴面缝上皮甲用的长革,提供坚实防护。靴尖缀了枚小小的铜狮面,原本威武的形象缩到如此细巧,加上靴跟那雕成狮尾的镫片,简直可爱极了。
阿爹在她十四岁时,便命巧匠特制了这双靿靴,尽管梁燕贞到十八岁才能在马上单手执槊,打得狮蛮山诸位同门罕有一合之敌。
她发育甚早,十三四岁便已是大姑娘的模样,这几年越发丰熟,除蜂腰依旧盈握,结实得掐不出半点余赘,坚挺的乳峰与浑圆的屁股蛋,绝非是当年的黄毛丫可比。
唯独足掌没有太大变化,这般修长出挑的身段,居然有双小脚儿,勉强还能塞进这双靴子。将朝廷所托送上白城山时。
她不但要换上全身金甲,还要蹬着这双虎头战靴,以父亲期盼的英姿,让世人瞧瞧什么叫“将门虎女”然后带着圣上的褒奖返回濮阴,兴复家门。
具体要怎么做梁燕贞也想得透彻,无非就是择婿诞子,想法子让他姓梁。能确保梁府兴旺,让她给俞心白那种货色淫辱狎玩,梁燕贞也不觉得怎么样。
她早不在乎世人眼中,自己是何等样人。青春既不久长,何妨酒换金貂?所有一切的一切,她只想让一个人看到。父亲死后。
她开始在梦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历父亲自刎的瞬间。如非她疯到凭空生出这般可怕的病臆,只能认为死者有知,是父亲在呼唤着无缘的爱女。
她决心让阿爹看见自己扬眉吐气。回过神,梁燕贞才发现自己将靿靴抱在乳间,面颊淌落的两道湿濡水痕了化开薄薄的沙壳,刺痒中隐隐有些疼痛。“姐姐。”清脆的童声将她唤回现实。
阿雪站在帐门边,小小身子成了剪影,辨不清五官等细节,整个人被腰带分成了两截,两条腿没比上身长多少。
这么一瞧又比明光处更年幼,彷佛一尊泥偶,无法联想到那纵马飞驰的骑术。据说西山牧民无分男女,未断奶便在马背讨生活,骑马之于毛族,比用腿更直觉。
梁燕贞抹去泪渍,笑着招呼:“进来呀,干嘛杵在外头?”阿雪捏着裙膝,嚅嗫道:“姐姐老没叫我。”
梁燕贞噗哧一声,到此刻才有云拨雾散之感,招手:“好了好了,姐姐叫阿雪。”小婢一溜烟跑进来,去转第三口衣箱的锁扣。
梁燕贞连忙喝止,将靿靴放入箱子锁起。至于铰链毁损的那口,箱盖箱体合叶处的木质爆开旮旯角,就算削平打磨,重新上漆,锁回去的金铁件也不牢靠。本想叫小叶搬回车上。
或劈了添柴也无不可,正咬牙搓着药酒的少年却没听见似的,侧头微转,彷佛被勾了魂去,突然“喔”的一抬头,大声道:“箱子莫烧!可洗可以洗澡?”
尾音拔尖,旋又缩颈,恐小姐问。梁燕贞见他害臊的模样着实好笑,打趣道:“怎生洗澡?你在箱里给我烧热水么?”叶藏柯抓耳挠腮,半天才迸出一句:“是是热水澡。”说完一片茫然,似无头绪。
能浸在木盆里放松四肢,美美洗上一顿热水浴,此际可谓拿神仙都不换。不就是莫名错失了州城执夷,教暖炕热汤的好事黄了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梁燕贞半天问不出端倪,渐生烦躁,那虎蜂三仙醪的药气还特别呛人,吩咐他看守大帐,牵阿雪揭帐行出。
溯流约莫半里,有座扶疏小林,流水贯穿而过,出林才由溪涧扩成小河,冲积出宿营的扇形地来。
除了野凫水鸟,料无大兽栖息,想解衣梳洗,没有比这里更合适的,而在林前驻足的,反是阿雪。
梁燕贞见这小家伙满面关怀,坚定地冲自己摇头,胸中一热:“这孩子,不枉我沿途照拂,果然重情重义,自小便能见得。”
宠溺地摩挲发顶,笑道:“姐姐本来怕的,有阿雪陪着就不怕。阿雪保护姐姐好不?”阿雪用力颔首。
在前头拉着她走,东闻西嗅,颇有几分忠犬架势。梁燕贞任由牵引,林影虽仍沉甸甸地压上心头,片刻视野一清,溪浅粼粼已入眼帘。阿雪是怕水的。
但小溪清澈见底,深不过膝,阿雪转过一张可怜兮兮的肮脏小脸,似黑水银里养着两丸白水银的大眼湿润澄亮,连这点也像极了讨奶的乳狗。
梁燕贞抑住一把抱入怀中磨蹭的冲动,手一放:“去去去!”阿雪连衣裳都不脱,球似的拎裙往溪里一跳,扑通一声水花四溅,搅出一滩混水,哪还有半点乖巧丫头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