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贵些,好好养着身体,等这个闺女大了,我带着她去看大海。”
或许肚子里真是个女孩儿,特别疼母亲,冰糖气色很好,面上有种说不出的荣光,她开怀大笑道:“璎珞也听见了,帮我做个证人,等孩子大些,我就带着她来侯府要求你履行诺言,可不能反悔。我这辈子就当一个足不出户的贤妻良母了,希望这个孩子能有个和我不一样的人生,不奢望封侯,起码能走出去看看外头的世界,能有璎珞的见识,我就知足了。”
又拉着沈今竹的手说道:“我在宅门之中,有时候也听相公讲些朝堂之事,听说我的堂叔搜了你的侯府。虽说出嫁从夫,我是林家妇了,理应和林家一个鼻孔出气,不过我那个堂叔向来就不是好东西,当年我公公遭人构陷入狱,他不仅不帮一把,还落井下石,远远的将相公和淑妃娘娘发卖,虽如今又和好了——我是坚定相信龌蹉事情做多了,迟早会遭报应的。朝堂上也好,宫廷的事情也罢,我都不太懂,懂了也只能看着,做不了什么,不过善恶是非是晓得的。人的地位越高,就越分不清是非黑白了,其实只要不忘初心,那能真分不清呢,自欺欺人而已,有些人呐,就是被富贵表象迷惑了,忘了初心,打着身不由己的幌子做着歹事,我不是那种人。”
送走了冰糖,璎珞对沈今竹说道:“方才冰糖说的某些人,八成是说这位吧。”言罢,璎珞指了指池塘里翠绿的浮萍,暗指淑妃娘娘。沈今竹想起了福王妃所说的话,她以前觉得福王妃是故意挑拨离间,而如今看来,就另有深味了,福王妃死的好蹊跷啊,可是她如今自身难保,无力也无心去找王妃之死的真相,无论过程如何,林萍儿是王府妻妾之争的胜利者,如今战场成了紫禁城,变成宫闱之争,刘滴珠顶替峨嵋成了林萍儿的对手,她知道太多的秘密,想想都觉得后怕,反正婚事已经定下来了,鸿胪寺事件之后,她再也不过问朝堂之事,安泰帝也淡淡地,干脆择日启程回海澄县吧,远离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正打着退堂鼓呢,午睡过后,未婚夫曹核来了,说什刹海新居初成雏形,要带她去瞧瞧,那里有不满意的地方,好好改一改,等落成就不方便再动了。反正闲来无事,沈今竹和曹核去了一趟新居,大体已经竣工,头上已经有了遮风挡雨的瓦片、工匠们正在油漆门墙、贴壁纸、雕门窗等细活儿,池塘也挖好了,仆妇在池子里投放一尾尾锦鲤,平添了活泼之气、四处都在移植花木,建筑假山游廊。
曹核双目满是热情,亮的惊人,自从定亲之后,他的心情一直都是盛夏,此时他骑马在前面带路,指着各处的景致和房屋,“这里会移植一颗百年垂柳,夏日可以躲在这里纳凉吃西瓜,那边的凉亭是铜制的,下面埋了火坑,里头可以生火,就像烧炕似的,冬天站在里面都温暖如春,四周遍植寒梅和桃花。冬日暖着黄酒,吃火锅赏花,又不用烟熏火燎的……”
沈今竹看着这幅似曾相识的景象,眼睛蓦地一热,眼前的工地和昔日海澄县徐枫置办的新宅重合起来了,当年他和曹核一样,也是怀着无比美好的憧憬安排着新房的一切细节,问这里好不好,那里合不合意,连台阶石头的纹样都斟酌商议了许久才定下,仿佛那个房子要住上一生一世的,可是最后也是他亲手点燃一场大火,将一切都烧成灰烬。如今房子烧了,爱火也熄灭了,可是却至今都记得那个宅邸所有的细节,午夜梦回时,时常出现在梦境之中,仿佛那是一栋赋予了生命的房子。
“喂,你怎么了?怎么不动了?”曹核走到前面小桥上,才发现未婚妻没跟上来,骑在马上看着小河发呆。
沈今竹猛地回过神来,解释道:“太阳晒的有些头晕。”曹核忙吩咐仆妇们抬了遮着幔帐的软轿来,游了一圈,曹核问沈今竹的意见,沈今竹心思恍惚,并没有潜心去看,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笑了笑,说道:“感觉什刹海的房子都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没觉得那里不对,想必是这样建自有道理吧,我不大懂这个,就按照工匠的意思来。以后大部分时间估计还是在海澄,住在这里的时日并不多,等觉得那里住的不合意,我去海澄的时候,慢慢改就是了。”
曹核笑道:“过两年圣上会慢慢打开天津、杭州等大港口的海禁,到时候海澄这个小港口就不复现在的热闹了,我向皇上要了天津大沽口港附近的一块地,你拿去建日月商行的分行吧。”见沈今竹眼里有惊喜之色,曹核说道:“应该做的,我也是商行的股东之一,来年的分红是不是该多给我一些?哈哈!”
面对这样的未婚夫,沈今竹心中隐隐有些愧疚,已经定了亲事,她实在不应该还想着过去的往事,往事已随雨打风吹去,她的征途还很长,曹核是她征途的伴侣和盟友,应该给他应得尊重。
去看新房回来,侯府早早有客人在等了,居然是洋干爹弗朗克斯,他穿着玄色通袖袍,没有蓄须,整个人显得精神许多,荷兰人在大明很受欢迎,正是他们的舰队切断了西班牙联军的补给,这次他是作为使节来京城觐见安泰帝的。
沈今竹热情欢迎弗朗克斯住在侯府,晚上大宴宾客,弗朗克斯说道:“听说你要结婚了,夫婿是公主的儿子,这是一门不错的婚姻,对你的生意很有利。我很遗憾一直没有你那个旧情人徐枫的消息,我们的商队在整个东印度航线都没发现类似的人,他很可能葬身海底了,哦,那是个很英俊的贵族青年呢。”
至今为止唯一见过徐枫的就是卡洛斯,即使徐枫依然活着,人海茫茫、大海更是广阔,寻个人何其难,沈今竹没觉得多么失望,说道:“继续悬赏吧,还有希望,当年我消失了三年才回家的——你们使团什么时候离开京城?如果走海路的话,稍我一程如何?我要回海澄。”
弗朗克斯说道:“你不是要结婚了么?今竹,你要明白,一门婚姻对你的事业有大作用,不能忽视了,你需要生育抚养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沈今竹说道:“婚期定在明年春天,还有大半年时间,这段时间总是隔着千里下指令、看账本,总觉得不踏实,好多决定需要四处奔走,亲眼见一见,闭门造车是不成的。”
弗朗克斯问道:“那么政治呢?你都放下了吗?”
沈今竹笑了,说道:“我这个侯爵只是虚封,没有具体官职的,也不能世袭,每年白拿俸禄,图个身份贵重好看罢了,何况即将成婚,估摸更加远离朝堂了吧,生意才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岂能舍本逐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