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胤一脚踏进爹娘房里,果然娘也在为爹整顿行囊,为明日一早出发做好准备。
“胤儿,你来得正好,这两件铠甲你和书寰一人一件。”
孙皎把年轻时曾经穿过的战袍拿了出来,希冀他们能像他当年一般所向无敌,立下战功。
“孩儿就是来拿这铠甲的。”他点头,接下了不下五斤重的拨甲,犹如接下沉甸甸的重责大任般。
“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吧?”
“嗯!”听见娘说话的声音不似平常,他看向娘,果然她也是红鼻子红眼睛。
“翎萱还在哭吗?”孙皎随意问道,心想这妇人就是好烦心,没事就哭成泪人儿,触人霉头。殊不知男儿志在沙场、光宗耀祖,岂能因为几句女人的劝慰和泪水而打消念头。
“嗯!”怪了,这短短时刻没听到她的哭声,倒是觉得不自在。不行!他怎能被她同化、软了心肠?孙胤暗暗告诫自己,他是要去做大事,不是去玩,可不能因为她的眼泪,改变他的理想。
“今晚你好好劝她,把这利害关系同她说明白,她会懂的。”石嘉仪轻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她还能怎么做?
唯有让翎萱识大体一些,别再闹了思及此,她不禁苦笑,自己何尝不是同翎萱一般的心情,只是她是长辈,得收起自己真正的心思,以大局为重。
“我为什么得同她说?要说也是由书寰去说,我又不是她什么人!”孙胤心中起了一股莫名的烦躁。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谁都看出来翎萱比较依赖你,也很听你的话,你若肯”
“娘,她可不是我的责任!难道我就要因为她依赖我,就放弃与爹一同出征、放弃我的理想吗?”他不耐地说道,适才在房里他已经跟她说清楚了,她再不明白、想不通,就是无理取闹了。
“这”石嘉仪一愣,她以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胤儿也总是让著翎萱,应该是对翎萱有意呀!
“好了,夫人,翎萱伤心几天就会过去了,等我们出发之后,她就不会再这样哭哭啼啼了,现在她只是伤心突然少了伴罢了。我不在的这段期间,你就教教翎萱规矩吧!省得这样任性下去,咱们不易替她觅得一个好婆家。”得知胤儿无意于翎萱,孙皎倒也不勉强。
在他的观念里,男儿当以国事为要,儿女私情且放一边。就是胤儿一辈子不娶,他也不会反对。
闻言,石嘉仪和孙胤皆是一愣。
好婆家?别人家的姑娘在这个年纪都成亲了,而她却还在他家待著但他出门在即,没再去多想心中泛起的、无法形容的异样感觉。
而石嘉仪则是认真考虑起这件事来。
“翎萱姑娘,你在将军房门外做啥?要跟将军道别吗?快进去!”突然,一阵说话声打断了房内的三人。
孙胤心头大震,惴惴不安地猜忖著她听到了多少?他从未这么不安过。是以,当刘翎萱一脚踏进房门时,他的眼眸闪烁,不敢直视。
“翎萱,怎么来了?”孙皎果然是老姜,凝肃的面色依旧。
“我、我是来跟师父话别的。”刘翎萱苦著一张脸,刚才在外头听到胤哥哥的话时,她愣在原地,完全无法反应过来。要不是那个多事的婢女,她也不会硬著头皮进门。
现在除了跟师父话别这个理由,她怎么解释自己待在门外好久的原因?所以,她只好顺著话下,把来因硬生生地改了。
此时,她也顾不了心事是否被师父看穿了。
“你有这份心,师父很高兴。不过,你也别红眼睛的来跟师父话别呀!这样多难看!”孙皎没拆穿她,若是胤儿当真对她无意,趁早让她明白了也好。
“师父,翎萱不会再哭了。”刘翎萱汲了汲鼻水,表示自己说到做到。
“师父,这是翎萱送您的平安符,您一定要戴上喔!”
这个平安符可是当年她被拐去花楼之后,孙胤买回来跟她赔罪的玉饰,她再编上自幼戴的平安符袋,成了长串的腰饰。
说著,她把原来要送给孙胤的平安符转手送给孙皎,毫不犹豫的。
“这、这不是你戴了好几年的平安符吗?怎么送给师父!”孙皎瞧了一眼,反问道。
“给师父保平安哪!只有师父有喔!”说话的同时,她瞧也没瞧孙胤的方向一眼,遂不知孙胤的脸色微变。
“这么贵重的礼,师父怎么收下?你还是留著保平安吧!”孙皎向来不爱这些女人家的玩意。
再说,他可是非常明白这玉饰是谁给她的!
她这平安符袋原是要给谁的!
瞧瞧胤儿的面色难看,他若收下岂不遭儿子怨怼!看来,胤儿也没有他说的那般讨厌翎萱嘛!他暗忖。
“就是保平安才给师父嘛!师父一定要平平安安回来,别让师娘操心了。”刘翎萱像是突然长大了般,一字一句里不再有玩笑、吵闹,完全不似昔日的她。
“翎萱,你”石嘉仪也感受到了刘翎萱的不寻常。
“师父,其实您也不必想太多啦!人家只是有一个小小的要求跟师父交换而已啦!”猛地,她转变态度,又恢复之前那副小捣蛋的模样,像是刚才的沉著与懂事没有发生过。
“什么要求?”
“就是人家年纪也不小了,不能一辈子在师父的羽翼下过日,所以翎萱要出去谋生活!”
“什么?”三人同时呆怔。
“咱们兄妹俩在将军府也白住了这么久,现在哥哥都懂得要回馈将军了,翎萱又怎么能继续在这里白吃白喝呢?所以”
“不可能!”孙胤冲口而出。
六年前她被带到花楼时被欺负的那一幕又在他的脑海重现,一想到若当时找不到她,她的下场会是如何时,他就无法坐视不管。
“为什么不行?我已经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而且我又有一身好武艺!”
他刚才还说他跟她没关系,现在有什么资格拦她?刘翎萱不满地想着。
“你那三脚猫功夫还敢自称有一身好武艺?”孙胤嗤了声,浑然不觉自己管太多。
“我不管,我要自力更生!师父,您一定要答应,翎萱又不能一辈子靠将军府,将来哥哥若成了亲,翎萱还是要靠自己谋生的呀!”她不理会孙胤的反对,直朝孙皎说著自己方才甫生的打算。
若不是适才听到他的话,她真的不曾自觉到,他这么讨厌她,巴不得赶快甩掉她。既然如此,她可以如他所愿,早点长硬翅膀飞了,再也不要惹他心烦。
所以,外出谋生的念头恁地强烈。
“你左一句成亲、右一句自力更生,你就这么想离开将军府吗?”孙胤面带怒色,骨子里却不知自己到底在气什么。
“人家也舍不得离开呀!可是人终究会走向这一天的嘛!像你们不就跟著去打仗了吗?人家我也要。师父,您就答应人家嘛!”为了不让师父起疑,她说得合理,可实地里,她的心为孙胤的无意而痛著。
“好是好,问题是什么事是你能做的呢?”
“爹,您不会真要答应她吧?”孙胤以为爹不会答应。
“不然这样吧!到我娘家的绣店里工作。”石嘉仪提供意见,一来安全,二来也让翎萱学习女红。
“师娘,这样叫什么自力更生啊?你要让我自己选择自己喜欢的,你明知道人家对绣花、绣鸟没兴趣啊!”“你只喜欢耍三脚猫功夫,要上哪儿找工作?谁要你啊!”孙胤故意刺激她,想让她自己打消这个念头。
可也无形中泄漏了他对她的了解。
“所以才要师父帮忙啊!”她拉著孙皎的手臂,像找麻烦的小姑娘一样,开口就是令人惊心“请师父替我写一封信给李大人,要他让我当捕快。”
“什么?当捕快!”三人又是瞠大了眼。
“师父,人家就要当捕快。再不然,你就让翎萱自己到外头自生自灭好了,反正哥哥也不住将军府了,翎萱也没有理由住下来。”
闻言,孙皎蹙眉“怎么会没有理由住下来?”
“将军”石嘉仪凑近孙皎的耳边低语一阵,跟著就见孙皎一脸赞同地点头“好吧!就让你去做捕快,可你要答应师父,天黑之前要回来,不得伺机在外逗留。”
“爹!”孙胤没猜到爹会答应,愕然之余尚有一抹失控的滋味逐渐剥离他体内。
“谢谢师父,我就知道您最好了,我要去告诉哥哥这个好消息。”她一个蹬身倾近孙皎,亲了他的脸颊后,一溜烟地跑开,像是真欢喜这个结果,急欲与人分享般。
孙胤对她的表现十足不悦。
“爹,您明知她的武功差,还安插她去做捕快!”他的口气像是着急。
“无妨,让她去磨练磨练,爹会要李大人看着办的。”突然,孙皎意味深长地看着孙胤“还是你要留下来陪她?”
霎时,孙胤耳根子泛红,忙否认道:“我才不要。我才不管她要做啥。”
将军夫妇见状,没有多说半句,彼此早已心知肚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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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银亮月色里,一抹纤影奔跑著——
我又不是她什么人!
她可不是我的责任!难道我就要因为她依赖我,就放弃与爹一同出征、放弃我的理想吗?
孙胤沉著的嗓音不知道何时开始刺刮著她的耳,句句无情的话砸向她的心。
此刻,刘翎萱万般后悔,如果她没有追著胤哥哥跑,或许不会听到这样绝情的话吧?
可,她若是没听到这些,自己永远都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她的。原来,他对她早已生厌,自己却浑然不觉
适才,她佯装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佯装自己真的是去跟师父话别,其实心里早在淌血,没有人能比胤哥哥这般伤害她的了。
她只不过是喜欢跟在他身边,他如果不舒坦,可以告诉她呀!
为什么还要忍耐?
难道背著她说出他心底的无奈,这样做就比较不伤她吗?
她不自禁地轻叹了口气,走进假山的山壁边倚著。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眼泪淌了下来,也是生平头一次,感到孤单。
从小在将军府长大的她,因为跟著三个男生朝夕相处,性格不免大剌剌,动作也粗鲁得不像寻常姑娘,可虽是如此,她却明白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尤其在她及笄之后,每回看见胤哥哥,那心头怦动的感受,没有人能比她更清楚了。
可是,他却不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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