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澜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这个向来冷静自持的妹妹,简直不知该用什么情绪面对她。婉恬也到了议婚的年纪,但因为有陈家的丧事压在头上,一直迟迟未得消息,却不想她竟对一个洋人动了旖旎心思。
“我纵有通天之术,也无法说服父母允你与一个洋男人远渡重洋,更不能想出什么招数助你瞒天过海。”婉澜的语气里连一丝商量的意味都没有,斩钉截铁道:“若是寻常小会,瞒也就瞒了,可此事事关你闺阁清誉,一旦走漏风声,后果不必我多说,你也该清楚。”
她说着,心里蓦然生出几分悔意来,婉恬向来安静,吃穿用度不缺她的,她便很少提出什么旁的要求,喝茶也好烧陶也好,全是自己在自娱自乐,致使她薄待了这位胞妹。
婉澜想到这,语气便软了几分,带着苦口婆心的教导:“阿恬呀,乔治好则好矣,可中华也不乏博古通今中洋兼备的才俊,你只是没有见过,并不是不存在的。阿姐曾在京城见到一位蒋方震蒋公子,为人之潇洒古今难见,与怀昌和玉集均是好友,眼下正在德国留学,待他回来了,我引荐你们相识,你看如何?”
婉恬听着,便知道这事情靠长姐无论如何都办不成,可她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出这一趟洋,便一点一点平复的自己的情绪,紧接着脑子便转起来,打算另拓一条别的路子。
这个主意她不打算瞒着婉澜,却也不准备让她这么早就知道,便只拿袖子抹了抹并无泪水的眼睛,抬起头来对婉澜微笑一下:“我知道了,阿姐。”
她午后又去到外书房听乔治给婉贤教授英语,推门而入的时候乔治正说一句例句给婉贤听,见她进来,便向她露齿一笑。
其实婉恬并没有明确答应乔治的表白,但有情人之间的一个眼神对方都能心领神会,他们之间依然保持着彬彬有礼的接触,只是传递的意思却大不相同。
婉贤看着他们的眼神交流吃吃发笑,年轻少女们总是喜欢这样的故事,高大俊朗的情郎与柔弱婉约的少女情愫暗生,无奈遭到长辈的反对制裁,只有贴心机灵婢女才能做一只衔信青鸟,帮月老将这两人的线打一个死结,再不分开。
如今她将自己当做那只衔信青鸟了,便热心的多管起闲事来,比如故意要求延长授课时间,自己却跑去书架后面躲着打盹,而乔治也乐得用这位高徒传递情诗,他随婉贤学习毛笔字,用七律写打油诗给婉恬示爱。
乔治的诗文水平婉恬是瞧不起的,若是换个人来写,没准要厌他行为可笑,但这人是乔治,那就又不同了。乔治的优点很多,每一项都能教她惊叹崇拜,这一点小小瑕疵反而成了拉近两人距离的美事,婉恬爱取笑他的诗句,便时不时回一些名家之作与他学习,偶尔也会礼尚往来,写一首英文版的小笺给他,水平大抵也与乔治的中文打油诗不相上下。
她想要与人分享自己的小乐趣,就像怀揣着美丽珠宝的妇人迫不及待想要接受赞美。但婉澜显然是不成的,当家的长姐更多要考虑利益相关,况且婉澜从来不愿再没有结果的事情上浪费时间,而婉贤则是万万不可的,她年龄还小,过早接触这些男情女爱并没有什么好处。
婉恬只能将自己的心事说给日记听,她不敢用中文写,怕这册子藏不严遗落出去,先用英文写了几日错误百出的,乔治便主动表示要教她拉丁语了。
他们共用一个日记册子,乔治亲手做了封皮,用意大利语写的书名,名字竟然是《清教徒》。
“倘若你的姐姐有能读懂意语的朋友呢?”乔治这么解释:“她可是位神通广大的女士。”
婉恬深以为然,便默认了这个寡淡又有些诡异的名字,她在日记上写自己每天的事情和心情,有时用英文,有时用拉丁语,总是错误百出,乔治用红色的墨水笔圈出错误的地方,在写一个正确的示范给她。
诸君若问快速学习洋文的好方法,那么再没有比与一位博学多才的洋人恋爱更好的法子了。婉恬的英文和拉丁文水平在乔治的指点下突飞猛进,倒不是他偏心,而是她急于读懂乔治写给她的东西,也急于将那些红色的圈圈全部消灭掉,待到乔治邀请她与他一同远赴重洋时,婉恬已经能用英文写出华丽流畅的句子,甚至会运用欧洲历史上一些典故作文。
婉澜对这段隐秘的恋情不是没有察觉,她曾经与婉恬促膝长谈,将各种明示暗示都用上来试探她,但彼时婉恬心中本就坦坦荡荡,只是对乔治这个人物有所好奇,于是她反馈给婉澜的便也是这么坦坦荡荡的想法。婉澜将乔治当成了婉恬的一时兴趣所在,却忘记婉恬的一时兴趣通常都会变成长久爱好。
婉恬在课程结束后用拉丁文告诉乔治,婉澜对她随他出洋一事明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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