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显在席间嗤笑,她贴近霍光,小声嘀咕道:“你瞧咱们成君会怎么回话?”
霍光有点担忧:“若成君似你,只怕今天长了九个脑袋,也不能活着回去了。”说着,便瞥一眼霍显,显然对她的做法十分不满:“殿上人多口杂,待回了府,老夫再与你算账。”
“哟,您这吓唬谁呢?”霍显掩嘴,张扬地笑起来,半丝儿也不惧怕的。
霍光瞪了她一眼,没工夫理她。
他眯起眼来,全副心神都集中在场中霍成君身上。
霍成君趋前一步,站在殿中,她着一身灼烈的红,似一只张开翅膀的蝴蝶,夺人眼目。
她立着不动的样子,看起来很乖巧,反而更吸引人。
许平君这才看清楚了,这女子面貌果然美艳,离得这么远,她都能感受到那股子卓然翩翩的气质。
皇后惊叹:“当真是美人!”
霍成君却不说话。她仿佛在等着什么。
霍光有些急了:“你女儿这样儿像甚么呢?皇后娘娘问话,她居然敢不回?!反了她了!她随你性子,回去老夫必要好好治治!”话才落,霍光又反了口,一个人嘀嘀咕咕道:“幸好她不回话……不说话才好呢!老夫可不希望自己养的女儿在如此重要的场合语出惊人!她若像你一样说话,老夫才要慌!”
霍显举起杯盏,轻抿了一口,慢悠悠道:“老爷,你猪油蒙了心子!怎总挤兑我们娘俩?”
霍成君扬起眉,仍立在那儿,面对皇后问话,却一点儿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许平君有些尴尬,定坐在君王身侧,她从未接过这样的招啊……心里慌的很。
她看着皇帝。
又向皇帝挤眉弄眼。期盼陛下能起侠义之心,救她这一遭。
皇帝憋笑憋得不能,转头瞥了一眼许平君,实在受不了啦,见许平君又瞪他,这才解围——
“殿下女子是何人,为何不说话?”
霍成君终于扬头,不卑不亢觑君王:
“禀陛下,小女成君,乃大将军霍光之女……”
“哦……”皇帝一副了然的表情,道:“原来是霍光的女儿……”便看向霍光:“霍将军,你女儿今日献舞建章宫,朕怎从未听你提起过?”
霍光一惊,这……他也不知道呀……
君王既问,做臣子的,自然须惴惴不安捧上奏禀。可他……实在不知呀!总不能说内妻野心甚大,刻意为之吧?
但若不说实话呢,凡扯谎必有缺失,总会被君上发觉的,到时他要如何自处?
唉……难啊难……
霍光硬着头皮道:“小女为贺陛下封后,便自请贺仪,请舞姬导之,编排舞乐,聊以助兴。”
“那便是有心了,”皇帝淡淡一笑,也并不与霍成君说话,只问霍光,“霍将军,你说……皇后问话,你女儿怎不答话呢?”
“这……”霍光惊出了一头冷汗,真恨不得马上揪了女儿回府好生训斥一番,这一身的脾性,完全随了她那个娘!
霍成君半点不顾父亲的面子,“坦荡”说道:“禀陛下,小女子不愿答,便不答啦,成君自幼长于大将军府中,与市井之习气并无半分相投,故此不愿……”
举座哗然。
霍光更是气得发抖,眼前一黑,差点昏将过去。
这小女子霍成君之言,可是直指皇后呀!那话意思是,皇后出生民间,市井习气之盛,已入骨髓,连陛下亲封皇后尊位都掩盖不了!
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皇帝怒极反笑,面带嗤讽:“呵,你这话意思是……朕出生不好,自幼长于市井,沾染不少市井之气,配不上这九五之尊的皇座?”
“这……”霍成君陡然吓得脸都白了!
皇帝此话刚落,如同深湖里砸入巨石,惊起浪涛阵阵,众座朝臣们个个如坐针毡,这会儿哪还坐得下去呀?个个离席来,纷纷跪在殿下:
“老臣惶恐,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霍光吓得离席时腿都站不稳,跌坐案边,连跪带爬下谒:“陛下,老臣、老臣教女无、无方,请陛下、陛下恕、恕罪!老臣……惶、惶恐!”
气氛紧张。
许平君偷觑了皇帝一眼,也为他捏了把汗,不知陛下将场面弄成这个样子,可要怎么收场?
她正想随口求情一番,让陛下有个台阶下,保得陛下面子了,众大臣也能就阶而下。但刚欲动,便被皇帝察觉,他轻轻向许平君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沉住气,不动声色。
许平君见皇帝阻拦,便不再说话了,安静地坐在一侧,仿佛满殿惶恐的气氛,一概与她无关。
这会儿连霍显都害怕了,她不知将如何自处,一面心里埋怨女儿成君太口没遮拦,一面又惴惴不安地揣测小皇帝接下来到底要干什么……
霍显斥了一声:“成君!你半点没有规矩!当建章宫是家里?”便出席颤抖着也跪霍光边上:“陛下恕罪,陛下息怒!成君半点没教养,妾……妾回头定要好好训斥她!”
皇帝不动声色:“霍将军请起。”
霍光僵在那里,疑是自己听错了,腿肚子打着哆嗦,怎么也不肯起来。
皇帝却又不说话了。
眼见局势又僵,霍显连忙代霍光谢恩:“谢陛下恩典,谢、谢陛下恩典!”便慌忙扶霍光,极小声道:“快、快起来呀!陛下都叫你起来啦!”
霍光勉强站起来,只觉眼前天旋地转。偶有心思转过,他想着他今日若还有命回府,定要立时将霍成君的腿打断!
此事即便能平安度过,君臣之间,焉能不生出嫌隙来?
君臣若有隙,首受其害的,便是江山社稷!她们娘俩妇道人家懂些甚么!
霍光越想越气!
皇帝的语气并不算冰冷,但明显能够感觉到不愉快:“朕不喜你们如此,你们自己瞧瞧——跪了满地!今儿是朕封后大典,你们是寻朕的晦气还是寻皇后的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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