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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回来了!”皓兴高采烈地在电话里说。

    “哦。”如殷平平地应了一声。

    “我29号到上海。”

    “哦。”

    “你来接我吗?”

    “”“来吗?刘杰宇他们都去的!我们大概快有五年没有见面了吧?”

    “我那天应该没空。”

    皓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下,很快又笑着说:“到上海给你电话啦!”

    “嗯。”如殷挂了电话,稳稳地端起功夫茶,浅浅地啜了一口。

    祝云看着如殷波澜不惊的脸孔,小心地问:“什么事?”

    如殷对着祝云微微笑了一下,说:“没事。”一伸手拿起了香烟。

    蓝色的烟圈袅袅地阻隔了祝云探询的目光。这个女人太沉默了,反常地沉默。

    如殷轻轻地吐了一口烟圈,眼波动也不动,看着众目睽睽,笑靥如花地说道:“怎么啦?说到哪儿啦?”

    安娜一脸天真地追问了一句:“谁的电话呀如殷姐?这么凝重。”

    如殷弹了弹烟灰,笑着说:“凝重?太夸张了吧?我只是想不起说话的人是谁而已。”

    一桌人跟着笑起来,气氛又再度回复到聚餐该有的热闹和觥筹交错中来。

    如殷如常地笑语莺莺,只有祝云注意到,那个晚上,如殷没有再吃任何东西。

    这是公司的年度聚餐,如殷吐着烟圈,看着眼前这些欢声笑语的同事,觉得他们真陌生。真的呢,一晃毕业都五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邻桌有一个小女孩打翻了冰淇淋,引得如殷侧目。白色的冰淇淋泼在鲜红的裙子上,很好看。如殷眼中突然有一些潮意。十五年了,认识皓已经十五年了。

    祝云递过来一块西瓜,如殷看着他满脸的问号,笑一笑,摇了摇头。

    吃完饭去唱歌。如殷点了如风。

    “有一个人曾让我知道

    寄生于世上原是那么好

    他的一双臂弯令我没苦恼

    他使我自豪

    我跟那人曾互勉倾诉

    也跟他笑望长夜变清早

    可惜他必须要走

    剩我共身影长夜里拥抱

    *来又如风离又如风

    或世事通通不过是场梦

    人在途中人在时空

    相识也许不过擦过梦中

    来又如风离又如风

    (来又如风去亦匆匆)

    或我亦不应再这般心痛

    但我不过是人非梦

    总有些真笑亦有真痛

    有一个人曾让我知道

    寄生于世上原是那么好

    可惜他必须要走

    剩我共身影长夜里拥抱

    让我心痛独迎空洞

    今天暖风吹过亦有点冻。”

    如殷唱歌的时候非常专注,祝云却总觉得她游离在外。henrry带头鼓起掌来,一群人跟着起哄,安娜兴奋地摇着如殷的手臂尖声笑道:“如殷姐唱得比王菲还好呢!”如殷抱拳一笑:“献丑!”

    唱完歌以后已经下半夜了,还好明天是周末。冬日清冷的空气让刚从ktv出来的人们忍不住直打哆嗦,带着残余的兴奋和疲倦在门口告别,三三两两地各自散了。

    祝云跟在如殷身后,看着如殷投在地上的影子忽长忽短。如殷低头走在前面,一句话也不说。

    走过两个路口,如殷停住了脚步。她转过头对祝云说:“你先走吧!我自己回去。”祝云看着她,迟疑地说:“这么晚了”如殷说:“没关系,你走吧。”祝云深深地看了如殷两眼,没有再说什么,伸手拦了一部的士。坐在车上祝云回过头看如殷,觉得那站在十字交叉的街头的女子是如此的迷惘。

    毕业以后,如殷没有和任何一个同学再见过面。从前那些狐朋狗友,仿佛被一阵大风统统吹到另一个世界去,如殷换了电话号码,注销了邮箱,搬到了另一个城市,认识新的朋友。然后,又换电话号码,换邮箱,换城市,又认识新的朋友。如是这般,五年过下来,连如殷自己都不记得到底换过了多少个号码,经过了多少个城市,认识过多少人。只是到了一定的时候,像顽疾发作一样,如殷就会对所在的地方所过的生活生出无比的厌倦之感,继而逃离。

    妈妈曾经在电话里问如殷:“你到底要什么样的生活?”如殷说:“我也不知道。”通了这次电话以后,如殷就在上海安顿下来,安心地做一份广告的工作,结识很多朋友,到各处旅游,写字越来越多,说话越说越少。

    祝云是如殷到这家公司以后才认识的,他在美工创意上很有一套,和如殷配合默契,作品深得客户赏识。公司同事常爱半真半假地撮合他们,如殷一直装聋作哑。祝云对她的好,她不拒绝;倘若祝云对她不好了,她也不会觉得惋惜。

    大风席地吹过来,如殷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她继续向前走。

    夜晚的城市正在沉睡,偶尔有很少的车迅速地经过它的皮肤。如殷低着头,慢慢地走在冷清的半夜。

    十一岁那年读初中一年级,报名那天天气好极了,用小学生常常用的语句是“万里无云”那时候如殷还喜欢晴天。去报名那天是如殷自己去的。她穿着妈妈做的新裙子,高高兴兴地去新学校报到。

    领了课本出来,如殷把书放进书包,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只听见走廊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男孩迎面撞了进来。

    红色的血沿着如殷雪白的小腿往下流,如殷觉得那种颜色很好看。老师们跑了过来,如殷的班主任对那冒失的男孩子气急败坏地说道:“顾皓!你怎么回事?!走路也不看着点儿!把同学撞成这样。”如殷看着那叫“顾皓”的男孩子,他冲着她吐了吐舌头。

    就这样认识了皓。

    皓是学生会的宣传部长,又是足球队前锋,在学校里风头健得不行,一帮女生看见他就脸红心跳拍手尖叫,和fans差不多了。

    如殷总是笑一笑,从这些女生身边走过。那天距离开学已经有两个月了,秋天蓝天总是格外高,学校的法国梧桐已经黄了叶子,皓从后面赶上一个人回家的如殷,像见到一个再熟不过的老朋友一样说道:“嗨,沈如殷!帮我写情书吧!”

    法国梧桐映着秋日清爽的蓝天,皓的嘴角划出一个歪斜的弧度,笑意盈盈地看着如殷。如殷定睛看着他,清清楚楚地说:“好。”

    如殷帮皓写情书一直写到大学毕业。这期间皓一共换了不下十个女友,环肥燕瘦,文静的活泼的,每个人都收到过一打以上皓缠绵悱恻的情书。这些情书全部出自如殷之手,皓的死党刘杰宇曾经笑说,皓泡mm是一等一的高手,沈如殷写情书也是天下无双了。

    每次皓要写情书了,就会跑到如殷的窗下,丢小石子到她的窗上。如殷听到那小石子“笃”、“笃”地轻轻叩在窗户,就一声不响地开门下去。

    皓总是站在楼下那棵大梧桐树下,微笑地看着她走下来。

    他从来不会一开口就要求她写,他总是会和她一起散会儿步,在附近的街道或者小花园随意走一走,说着学校的事情,或者什么都不说,就是沉默地走。皓从来不提他的那些女朋友,有时候,如殷有种错觉,会觉得皓让她写那些情书,只不过是为了和她散这一小会儿的步。这样想的时候,,如殷就觉得很满足,好像洞悉了一个秘密,一个两人共同的秘密。

    皓总是黄昏的时候来,到天黑了,星子渐渐出来,就送如殷到楼下。如殷总是很快地跑回家,到窗口一看,皓已经走了。

    第二天,如殷总是把写好的情书投进邮筒,皓收到了,自然会誊写一遍,再转寄给abcd任一个女生。

    皓每次比赛的时候,总是喜欢让如殷去帮他加油,虽然如殷每次都只是静静地站立在那里看着皓英姿飒爽地满场奔跑。皓有时候也埋怨如殷有行动没语言,如殷只是耸一耸肩,说你的啦啦队声贯云霄哪里还用得着我费劲儿,皓皱着眉头佯装生气地瞪如殷,如殷就转过头去顾左右而言它。末了,皓就叹一口气,揉一揉如殷的头发。

    别的女生总是对皓和如殷的关系既嫉妒又惊讶,但如殷是这样一个不容易亲近的人,无论对谁,都是淡泊而已,她们也就只能按捺住好奇。

    如殷考大学的时候成绩平平,但皓和她读了同一所大学,他读经济,她读中文。

    相对于中学来说,大学的生活更为自由,如殷的生活没有什么变化。但她性格渐渐开朗,开始结识不一样的朋友,慢慢容许别人稍微靠近她的生活。皓延续了中学的风光,仍然吸引着大多数女生的注意,仍然频繁更换着女友。如殷仍然替他写情书,只是现在皓不再用小石子叩敲如殷的窗,改为在女生楼下大叫:“沈如殷!”他从来只叫一声,中气十足,足以令整个女生楼的人第二天纷纷互相打听谁是沈如殷。如殷仍然不声不响地开门走下去,皓就站在宿舍门口的那棵银杏树下悠游地笑着看她。

    在大学新近认识的朋友,有时候也会向如殷打听她和皓的关系,如殷只是微笑,也不解释。

    她照例偏科,专业课好得一塌糊涂,公共科往往在及格边缘,有一两门还重修。

    大二的春天,刘杰宇跑来找皓玩,他在另一座城市的大学读计算机。皓约如殷去爬山。爬山那天天气很好,青光明媚,让如殷恍然记得遇见皓的那一天,天气似乎也是一般地好。这也是第一次她和皓出去玩。

    皓带了刘杰宇和另一个女孩,也许那是另一个如殷情书的接收者,如殷不知道。

    那座山颇高,如殷爬得汗水涔涔。路实在难走的地方,刘杰宇伸出手来扶她一把,皓扶着那个女孩子在前面说说笑笑,偶尔回过头来叫一声“沈如殷加油啊”

    到山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日头昏昏地躲在云里,如殷用冰凉的泉水洗着脸。皓和那女孩拍照拍得欢,刘杰宇走过来要如殷也过去拍照,如殷微笑着摇了摇头:“风景一般嘛,我不照了。”

    刘杰宇笑着说:“好不容易爬到这儿呢,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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