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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鹤轩笑容凝固,众人也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夏雪篱却从容地把玩着那几株雪白植物道。
“优昙婆罗花,离开菩提即死,它却一切如常,鹤轩,这不是优昙婆罗花,而是寄生在菩提树上的雪蛛卵,只不过形状极其相近罢了。”
说着,他手指一捻,指尖竟蓦地炸出滩浅浅血迹,夏雪篱伸手接过侍女递来的帕子,擦手微笑道。
“鹤轩,我说过,要让你失望了。”
白鹤轩脸色渐渐转青,方才的志在必得赫然不见。但他却也端得是好修养,抿了抿薄唇,复又拱手笑道。
“国舅博学多闻,鹤轩佩服,这次的确是鹤轩看走了眼,不过,来日鹤轩一定会奉上真正的优昙婆萝……”
“不必来日,今日我就和你走!”
一道高昂的女声穿过人群,响彻厅堂,众人不由齐齐转头。
红纱艳妆,螺髻高耸,梅馥昂首挺胸,款款而来,白鹤轩眸光一亮,唇角不由浮现一丝笑意。
梅馥行至二人跟前,径自伸出芊芊抚过盒中剩下的少许几株“优昙婆罗”,冷笑道。
“夫主方才所言,乃是《异草志》上的记载,不错,优昙婆罗和雪蛛卵确实真有其事,可夫主只说了其一,却未说其二,其实这二者并非相似,事实上根本就是一个东西,雪株以优昙婆罗为食,也爱将卵产在其中,二者相互供给依存,所以被雪株寄生的优昙婆罗花,可以离开菩提而不死,白公子寻的这几株,就是被雪蛛寄生过的……
梅馥此时很庆幸自己的不学无术,这使得她正书不念,专攻旁门左道,因为好奇,她曾在小摊上收集过几本怪力乱神的古书,《异草志》就在其中,若不是如此,今天只怕众人都要被夏雪篱三言两语糊弄过去了。
梅馥目光定在夏雪篱脸上,看着他冷似寒冰的双眸,一字一句道。
“夫主和白公子既有约在先,就当信守承诺,娉姬感激夫主知遇之恩,不愿夫主背负背信违约的恶名,所以今日,娉姬就此别过,望夫主从今往后多多珍重!”
说罢,她敛衽为礼,躬身对夏雪篱深深一揖。
在场所有人都呆若木鸡,主上平日对娉姬的宠爱是有目共睹的,所以此时她这一番行径完全让人匪夷所思,但转念一想,又觉释然,最近主上和段家小姐走得很近,看样子不日便会迎娶她做正妻,娉姬再怎么得宠,不过是妾,谁会放着正妻不做,一辈子甘愿做妾呢?何况白鹤轩家底殷实,相貌俊美,很难让人不喜欢。
夏雪篱低首,梅馥微屈着身子,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看见她漆黑的发顶和轻颤的睫毛,他有些失神,忍不住伸手替她将略松的珠钗往发间送了送,似自言自语般柔声问。
“娉娉……当真要走?”
梅馥没有回答,依旧躬身一动不动。
“国舅,如娉姬之言属实,还请放她与我同去。”
白鹤轩的话夏雪篱好似没有听见,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梅馥。
“娉娉?”
梅馥终于抬起头,直视夏雪篱,斩钉截铁。
“我心意已决,还请夫主成全!”
死一般的沉寂,梅馥看见夏雪篱清幽双瞳里自己的倒影在打晃,雪白的面容衬得那滴泪痣格外殷红,终于,他身形晃了晃,握袖低咳起来。
削瘦的肩膀在轻微颤动,梅馥的心也跟着颤了起来,可她依旧面目冷硬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主子!”
夏雪篱挡开阿九前来搀扶的手,他闭了闭眼,重新睁开时,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冷淡漠。
“既然如此,从今日起,你便自由了。”
他侧过身,沉声道。
“你走吧!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
梅馥愣了愣,抿唇转身便走,白鹤轩见状,忙吩咐外头候着的人将轿子抬过来,还亲自替她掀开轿帘,梅馥刚要跨上去,身后传来夏雪篱的声音。
“娉娉!”
难得听到他这样急切几近央求的语气,梅馥心头微颤,跨出的那只脚有一瞬停滞,耳边却再次响起小皇帝那句“梅家偷逃漏税的罪证,便是舅舅送到朕手上的。”
梅馥猛地惊醒,毅然跨上喜轿。
轿帘放下,白鹤轩对夏雪篱拱手作别。
“多谢国舅成全,改日鹤轩与娉姬同结连理,还请赏光到寒舍喝杯薄酒!”
夏雪篱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他,他注视着那顶喜轿被抬起,一晃一颤地远离自己的视线,终于消失不见……这才慢慢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