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金玉郎仔细的观察她:“你怎么了?”
“没什么,昨天接了个消息,一个老朋友,在上海生急病,没了。他当年对我是有恩的,我还一直没有报答过他。他年纪也不算很老,忽然就这么走了,我心里就——就——”她从肋下纽扣上解下帕子,轻轻摁了摁眼睛:“我这心里就像多了一道坎似的,怎么着也过不去。”
金玉郎听到这里,猜测那位老朋友,十有八九是白小英当年的一位风尘知己。
“那你也要节哀,人死不能复生,你别也因此生了病。”
“我就是后悔,早知道他是个短命的,我当初就不和他吵闹了。他为了我和家庭闹翻,我还对他那样坏,我真不是个人。”
说到这里,她深吸了一口气,勉强镇定了情绪:“你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在战场上煎熬的?”
“我……是。”
“瘦就瘦吧,能活着回来就好,我听说陆家父子是全军覆没?”
“是。”
“那你还算是个命大的,听姐姐一句劝,往后再别冒险了,安安稳稳的在家找点乐子,比什么都强。”
“是。我也是刚到北京,这一趟登门,就是想看看你和金宝儿。”
“我才不信你是来看我的,你就是为了你儿子才来的吧?”说着她叫来了个小丫头:“让她领着你去看吧,我心口疼,不起来了。”
金玉郎答道:“我不只是来看,我这回还要把他带走。金宝儿的娘想要他,我同意了。”
“不是不要吗?又要了?”
“又要了。”
“也好,去吧去吧,我这回不招待你了,我说说话就想哭。”
金玉郎发现自从自己决定重新做人之后,心肠都变得柔软了许多,见白小英这样哀哀的,他也发自内心的叹了几口气,又说了几句好话来安慰她。几句好话全都源于他的内心,绝非有口无心的敷衍。
然后跟着小丫头离了开,他见到了他的金宝儿。
九个月大的金宝儿,已经不认识他了。
胖奶妈子,因为按月还能从白小英那里得到一份工钱,所以并没有脱逃,依旧照顾着金宝儿,并且把金宝儿照顾得和她一样白胖。听闻金玉郎要带孩子走,她挺乐意,因为白小英看她做事可靠,很看得上她,承诺等她这奶妈子工作做到头了,就收留她在自家当个女仆。白宅的主人天天就是吃喝玩乐,仆人为她效力,能多揩不少油水,比看孩子强。所以金玉郎今天是一路顺到底,白小英没刁难他,奶妈子也是乐呵呵的把孩子往他怀里一交,既不找他要工钱,也无意继续跟着他。
天擦黑时,金玉郎抱宝贝似的,把金宝儿抱回来了。
金效坤今天没出门,一直在等着他。及至他抱着孩子进了房了,金效坤先走过去把孩子接了过来,然后说道:“去把衣服脱一脱,喝杯热茶,暖和暖和。”
金玉郎答应了,一边解大衣纽扣,一边说道:“你看我把金宝儿养得多好。”
金效坤仔细看着怀里的孩子:“是你养的吗?”
“是我找人养的。”
金宝儿不怕生,对着金效坤眨巴大眼睛,小嘴唇湿漉漉的红。金效坤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看到最后,俯下身去嗅了嗅他的额头。
“奶妈子呢?”
“奶妈子辞工不干了。”
金效坤“唉”了一声:“应该留她再帮几天忙的,难道这一路上,让我来照顾他吗?”
说到这里,他对着金玉郎皱了眉头:“你先吃晚饭,然后我们连夜出发,先用汽车把你送去天津,然后我再抱着金宝儿上火车去段家。”
“这么着急?”
“还是尽早送去得好。你辛苦一点,明天到了天津家里,再好好休息吧。”
“我不是怕累,我是觉得坐汽车去天津太慢,不如明早坐火车。”
“听话,快去吃晚饭。”
金玉郎现在就服金效坤这个大哥的派头,金效坤一让他“听话”,他这以好孩子自居的人,就当真吃晚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