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效坤立刻让听差先跑去金玉郎的院子里,给他们放热水去,又让厨房也赶紧预备饭菜,又把汽车夫叫了来,让他赶紧开汽车去连宅,向连二姑娘报喜。而其余人等也不能闲着了,大部分是登高上远,七手八脚的将四处的黑纱白花一起取下,小部分则是守了几台电话机,给四面八方的亲朋打电话,通知外界金二爷原来没死,方才活着回来了。
最难办的是停在灵堂里的那口棺材,原定明天出殡,就要将它抬出去入土,但如今既是知道那具无头尸首和金家没关系了,那就犯不上再让他享受二爷的待遇。于是一个小时之后,灵堂拆了,几个年轻力壮的听差将棺材从后门抬走,趁着天还明亮,用大马车拉到城外的乱葬岗上,随便挖坑埋了。金效坤本来就穷,如今除去葬礼的花费不提,还白搭上了一口好棺材,更穷了,好在他是债多了不愁,尤其这回是他先动了坏心,结果自作自受,也只能是无话可说。
金宅上下忙乱,姑且不提,只说金玉郎带着段氏兄妹回了自己的居所。他在这个家里,独占了一座小院,这个时节,夏末秋初,正是花草繁茂的时候,只是他一个来月没回家,后来人人又都以为他是死了,所以园丁偷了懒,这一个礼拜就没有过来修建伺候这些花木,院中一座花台上,那草叶披散开来,直垂到了地面。
金玉郎进门之后,先去了浴室洗澡。浴室半开着门,他一边洗,一边和段人龙小声说话。段人龙堵着门口席地而坐,脑袋伸进浴室里环顾。这浴室的地面铺着雕花大理石的地砖,四壁也全贴着雪白的瓷砖,上头悬着一盏明亮电灯,将这浴室照成了个明黄色的琉璃罐子。金玉郎坐在同样雪白的大浴缸里,手上用毛巾撩了热水擦洗脖子,嘴上嘀嘀咕咕的低语:“你说你看不懂我的所作所为?看不懂就对了。真当我是大傻瓜吗?我才不是!我后头还有好些个计划呢,但是我不说,你们等着看就是了。”
他这样恶狠狠的故弄玄虚,段人龙听在耳中,依然感觉这是孩子话。浴室里水汽氤氲,混合着香皂的香气,段人龙做了个深呼吸,换了话题:“我们不急着看,你还是先把钱拿出来吧。”
金玉郎起身迈出浴缸,正捧着一条干毛巾要擦头发,一听这话,不擦了,扭头看他:“我刚到家,澡都没有洗完,你就跟我要钱?”
段人龙笑了:“不会赖账吧?”
“赖账又怎么样?杀了我?”
段人龙摇了摇头,态度倒是挺和悦:“不会,你这么细骨头嫩肉的,杀你没意思,顶多是在你的小脸蛋上划那么几刀,再把你的小鼻尖儿切下来,让你换个样儿活。漂亮了二十多年,是不是照镜子也腻?”
金玉郎一扬眉毛:“那我就让段人凤把你的鼻子也割掉。”
他这句话一出,段人龙挺意外:“这从哪儿说起的话?她是我的亲妹妹,凭什么听你的话?”
金玉郎开始垂了头擦头发:“段人凤对我好,你想欺负我,得先过她那一关才行。”
段人龙一听这话,又笑了:“她对你好,那你对她呢?”
“我对她当然也好。现在我没什么本事,有心无力,等再过几年我长大了,你看着吧!”
段人龙背倚门框,仰天长叹:“我他妈的是真忙,又要看你的计划,又要看着你长大。我甭干别的的,光看你就够了。”说完这话,他一回头,看到了段人凤。
段人凤方才轻手轻脚的把这一小片房屋参观了个遍,这时她一边向着段人龙走,一边说道:“哥,这屋子真好。往后我们买处房子,也按这个样子布置。”
段人龙“噗嗤”一笑,慢吞吞的站了起来:“你可能不用操这个心,将来也许有现成的屋子直接给你住。”
段人凤看他不是好笑,登时问道:“什么意思?”
段人龙正要回答,浴室门一开,是金玉郎裹着浴袍走了出来。他若是穿着短衫短裤,段人凤也不觉怎样,但他这样湿漉漉的单裹了一件浴袍,而且没系衣带,只用一只手拢了浴袍前襟,她便觉得他和赤身露体只隔了一层。
扭头看着墙上壁纸的花纹,她照例是没有表情,淡淡的问道:“我们不是为了洗澡吃饭才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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