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现在呢,我的杀父仇人已经自己上西天了,我这土匪当不当的,意思也不大了,加之这些天和你家二爷谈了谈,我和我妹的心思就更是有点变化。你们二爷说了,愿意和我交个朋友,你们二爷肯给我面子,我当然也得给你们二爷面子,我要是再拿朋友的命换钱,就太不够意思了,是吧?”
小刘一听,感觉对方这话风不对,一颗心开始怦怦的乱跳:“那大当家的意思是——”
“十万大洋,我看在你家二爷的面子上,不要了,但我也不能就这么放了你家二爷,不为别的,只怕他半路磕了碰了,你家大爷要把账算到我头上;让你家大爷明天上来一趟,咱们当面把话说清楚,让你家大爷亲自领走你家二爷,你家二爷半路是被蚊子咬了还是被老虎吃了,可就都赖不着我们了,如何?”
小刘一听,激动了:“哟,大当家的,您这也太——太——太那什么了,这让我怎么谢您呢?”
“不用谢,你让围山的那些兵撤了,我敬你一尺,你也敬我一尺,就行了。”
小刘总觉得金玉郎是土匪从自己手里绑去的,自己罪不可赦,如今见事情竟是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机,立刻就对着段人龙连做了几个大揖,他又问道:“大当家的,我能不能见二爷一面?”
段人龙把眼皮一耷拉:“要见明天见吧!”
他这个模样看着不善,有凉薄凶恶之相,小刘立刻就不敢啰嗦了。而在小刘告辞离去之后,段人龙也赶紧起身,去找了妹妹。
下午时分,天气潮热,段人凤正陪着金玉郎玩纸牌。山上没有什么娱乐,连一张稳些的正经方桌都没有,所以金玉郎要么是和虫类为伍,要么就是坐在阴凉屋子里,和段人凤打牌。段人凤起初懒洋洋的,对他爱答不理,连着赢了五局之后,她扫了金玉郎一眼,看他微微的红了脸,像是要输不起,就暗暗做了手脚,隔三差五的也让他赢一次。
段人龙把妹妹叫了出去,两人细细的商议,这一谈甚是漫长,几乎谈到了地老天荒,倒是很谈得拢——他们兄妹二人一会儿一个主意,然而几乎永远谈得拢,疯狂得十分同步。前一阵子两人谈起绑票,一拍即合;如今他们这票没绑好,引来了大兵要剿匪,那他们审时度势,又是一拍即合,决定先服个软,事过之后再脱了这一身土匪皮,回归城市、做那二十世纪的现代青年去。
兄妹二人商议完毕、重回了金玉郎面前。这时金玉郎已经吃完了晚饭,外头天也黑了。独自坐在一铺小炕上,他怡然的仰头问二人:“是要睡觉了吗?水呢?”
他自己的手表不知丢去了哪里,所以每天晚上一见段氏兄妹端着凉水联袂进门,就知道是要洗漱睡觉了。上床之前,这一对兄妹会将他分成上下两部分,段人凤负责给他洗脸洗手,段人龙负责给他洗脚。起初他们也不相信一名二十出头的健全青年,会连脸都不会洗,后来他们亲眼见识了金玉郎那个水漫金山式的洗法,才重新权衡了利弊,决定还是每晚抽出十分钟帮他一把,要不然金玉郎能把房里的土炕给淹塌了。
“别急着睡觉。”段人龙告诉他:“我先给你道个喜,明天你大哥就能过来领你回家了。”
金玉郎坐在这黑洞洞的屋子里,粲然笑了,却是先对着段人凤说了话:“你看,我就说我大哥有钱。”
段人凤走到炕边坐了下来,回头说道:“我们没要你大哥的钱。”
金玉郎扭头看她:“不要钱了?为什么?”
“为了和你交个朋友,可以吗?”
金玉郎笑了,笑得迟疑:“真的假的?”
段人凤转向前方背对了他:“假的。”
金玉郎抬头又去看段人龙,段人龙向他做了个鬼脸,随即问妹妹:“你说他大哥会不会前脚领着弟弟走了,后脚又派了大兵上山剿匪?”
金玉郎开了口:“不能!我大哥没那么坏。再说还有我呢!”
雌雄双煞一起望向了他:“你?”
金玉郎被双煞看得莫名其妙:“你们虽然绑架了我,但这些天对我一直不坏,而且为了和我做朋友,十万大洋都不要了。你们对得起我,我当然也得对得起你们。我大哥要是不守信用,我会拦着他的。”
段人龙也在炕边坐了,问他:“万一你也想杀我们呢?”
金玉郎看着段人龙,看他一脸坏笑,当即转过脸又去看段人凤,段人凤漠然的盯着他,也不肯表态。两人看着全是那么的不怀好意,分明是都怀疑他,气得他脸色一变,闹起了少爷脾气,嘴也狠毒了起来:“那你们就给我死去吧!”
然后他翻身躺下,往炕里一滚,段人龙问他:“这就睡了?不洗洗了?”
他背对着这两个人,不回应,于是段人龙又伸手一捅他的腰眼:“生气了?”
他这一指头捅到了对方的痒痒肉上,金玉郎猝不及防,当即大笑一声一蹬腿,腿长,他一脚丫子踹中了段人凤的屁股。段人凤猛然起身,回头呵斥了他一声,这一声听着凶厉,吓得他猛一收脚,圆睁二目望向了她。
段人凤沉着脸说道:“别闹了,前途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哪来的心思胡闹?今晚也别洗了,就这么睡吧,反正你明天就走,要洗回家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