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在旁伺候的小婢,一人打扇,一人捧金盆侍水,案上青瓷盆中,一簇牡丹开得正艳,仕女美目观花,笑靥点点。
别人或许看不出所以然,可忠顺王府书房里所藏名画不少,溪草耳濡目染,也对书画略知一二。
“这是……隋代的《盥手观花图》。”
谢洛白和梅凤官同时看向她,溪草眉眼微沉。
“可这是一幅赝品,真品藏于紫禁城内珍宝阁中,早已被八国联军劫掠……”
梅凤官插嘴问。
“即便被劫走,那也可能在拍卖中被人买走,或许已辗转回到华夏呢?”
溪草纤细的手指抚上泛黄的纸张,摇头。
“这赝品很容易识破,别说临摹者笔力不算上佳,细节处无法和真迹相提并论,就说这纸,乃是宋代才开始使用的澄心堂纸,同为麻纸,可比隋代的黄麻纸纹理细腻得多。”
溪草抬头问陆太爷。
“太爷,这么一幅赝品,究竟和龙脉图有什么关系?”
一个青楼出来的丫头,竟能鉴别古画,在座众人无不惊异,且看她点评得头头是道,并不像信口胡说,一时落在溪草身上的目光都有几分玩味。
华兴社的几个小辈,听说父辈珍藏多年的宝物,居然只是假画的一部分,心中自是五味杂陈。只有陆太爷和唐三、孙八几人面不改色。
“当年我们兄弟九人还年轻,打家劫舍的勾当没有少做,这幅画,是从一个姓宋的男人手上抢来的。”
溪草听到这个姓,心中顿时闪过一个猜测,果然听唐三道。
“那个姓宋的,在我们兄弟盘踞的镇子上,还是有点名气的,据说他爹做过皇帝身边的相度大臣,可惜斗法输给了个洋和尚,被贬黜了。他们母子两个逃难到了南方老家,隐姓埋名住下,我们几个就凑在一起盘算,觉得父辈做过大官的人,怎么也该有几分家底,结果把屋子翻了个底朝天,除了这张破画,没什么值钱的玩意。那时道上规矩,劫财之后,不留活口,本该将他们母子俩都杀了。”
多年不曾亲手杀人越货,回忆起曾经的所作所为,陆太爷咳嗽两声,有些尴尬地打断唐三。
“那姓宋的怕死,说这幅画是当初他爹从宫里带出来的,藏着皇家龙脉的秘密,是一笔大财富,如果我们杀了他,就永远破解不了里头的蹊跷。”
溪草五味杂陈。
不必问,那个姓宋的人,自然就是钦天监监正宋启北的儿子,沈督军说过,削职之后的宋启北,被她阿玛忠顺王收留在王府,做了西席先生,据说龙脉图也交给了他,难道宋启北骗了阿玛?真正的龙脉图,其实早已被他暗渡陈仓,交给了妻儿?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阿玛和额娘誓死保护的,岂不是仅仅是个谎言。
想到这里,溪草捏紧拳头,身子微微发颤。
梅凤官注意到了,却不知她为何突然面色苍白,他双唇张开一线,欲言又止,谢洛白却率先一步,握住了溪草的手。
温暖的掌心包裹住她冰凉的手指,她微微一愣,抬眸迎上谢洛白清湛如水的目光,不知为何,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察觉到她的变化,梅凤官潋滟的眉眼,覆上一层寒霜,冷冷别过头去。
谢洛白笑道。
“于是你们相信了姓徐的,放过了他的母亲,只把他一人劫走,结果还没来得及逼他揭秘龙脉的秘密,便不幸遇上日本人空袭,几位都安然无恙,偏偏姓徐的被倒塌的梁柱压死了,几位破解不了图中秘密,又不放心这宝贝被任何一个人独占,便将它拆成九份分了,对不对?”
闻言,几人都深深看了谢洛白一眼,陆太爷点头,语带嘲讽。
“谢司令情报果然灵通,连这样久远的事你都知道了,难怪咬定龙脉图在华兴社手上,不惜弄了个假孙女来探我的虚实,可惜啊!我们老哥几个研究了一辈子,也没从中看出个所以然,恐怕要让你和总统失望了。”
陆太爷亲口承认,让钱振东和黄文栩的表情都非常震惊,他们的父亲临终前,只交待一定要将这画纸残片保管好,并没有将龙脉的秘密说出来。
傅钧言在一旁听了半天,总算弄清了事情的原委,他不禁叹息。
“谢二,要照这么说,就算你拿到了龙脉图也没用呀! ”
谢洛白目光落在那张《盥手观花图》上,摩挲着下巴,眉心微蹙,他读过历代的兵书,也写得一手好书法,可对于画,的确没什么研究。
片刻沉默之后,溪草突然开口了。
“或许,我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