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说,意思很明白,祝繁也不是傻子,不可能听不出来她想做什么。
但这次,祝繁是真的笑了,她看着祝芙,“大姐,你别不是失忆了吧?你想把祝钰接回来还说得过去,曹春花?她被休了啊,你也看到了,是爹自己写的休书把人休了的,这休了的人,你想怎么接回来?”
真是可发一噱。
“可是繁繁,那不是你叫爹休的么?”祝芙急了。
祝繁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是我叫休的?她都要把我赶出去了,难道我还不能做点事说点话来捍卫我在这个家的位置了?”
原本以为重生一次,早就看透了身边人的她不会再为这些人有一丝一毫的感觉了,可这会儿,面前人的话却像一把尖刀一点一点往她的心上戳,又凉,又有些疼。
微微的,疼。
祝芙身子一震,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欠妥了,赶紧解释道:“不是的繁繁,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祝繁的腿不晃了,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你何以认为爹定会听我的?我算什么?从小到大我在这个家待的次数屈指可数,你凭什么就认为他会听我的?”
她看人的眼神疏离冷淡,那样子,比看一个陌生人都不如。
祝芙急得站起来,“繁繁,你别这样,我……”
“是,只要我一回来家里就一定会鸡飞狗跳,”祝繁没管她那一脸的着急,继续说:“我知道你们都不想我回来,都恨不得我就此在祖母家住着再也不回来了,你别说不是,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这样想过。”
这些话,是她还没跟荷香亲近的时候,祝芙亲口对荷香说的。
她说,繁繁太不懂事了,有什么不能忍的,忍忍就过去了,为什么一定要让爹为难呢?
她说,我有时候真不想她回来,她一回来就闹得家里不得安生,烦。
她还说,搞不懂爹为什么一定要让她回来住,在外祖母那儿不也一样的么,反正她对这个家也没什么感情,回来了也只会闹,没意思。
她还说了很多,但那个时候荷香跟她也没多好,只是劝了几句她就把什么话都给别人说了,荷香尚且如此,别说她在外头的那些好姐妹儿了。
她的亲大姐究竟在外面跟别人是怎么说她的她不知道,但她从荷香这一个人口中得知的就足够让她看明白祝芙对她这个妹妹的看法了。
前世时她不在意,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左右她们没那么亲。
可现在,她是越看这个人越觉着厌烦,越听她说话越觉着恶心。
没错,就是恶心。
“祝芙,我是你亲妹妹,”祝繁仰着头看她,看她慌慌张张大惊失色,“你只有爹,我也只有,我不比你多了什么,现在你为了一个想害我的人来找我为她说情,我问你,你心里真的有过我这个妹妹吗?哪怕一天,你真的有为我想过吗?”
小时候,只要她和别人发生冲突时他们就会打她,骂她是没娘的野种,说她爹被狐狸精迷住了。
她自然容不得别人这样骂她,为了护着她那文弱书生的爹,她发了疯一样跟他们打,告诉他们她不是野种,她爹没有被狐狸精迷住,他们家没有妖怪。
谁叫她知事早呢,祝芙年长她两岁,她三岁时祝芙五岁,祝芙那会儿都还懵懵懂懂的,她却已经明白了什么是野种,什么是狐狸精了。
她难受么?
当然啊,谁会愿意被人骂成野种?谁会愿意听别人说她爹的坏话?
她没有力气,就只有用咬的,啃的,他们都欺负她小,在大人面前乱说一通,不管她怎么解释怎么哭,到头来不过曹春花的几句虚伪的话,被打的就始终是她。
老头子不知道,她也曾真心敬爱他,也曾真心想亲近他的。
祝芙不知道,她也曾为那些闲言碎语黯然伤神,独自难过。
他们永远都只以为她小,她顽劣,所有的事都是她挑起的,可他们从来不会真的明白她是为了什么。
后来,她索性不管了,说吧,随便说吧,再大些的时候不再也没人敢说她半句闲话么?
他们只看得到她揍人揍得爽,整人整得惨,却永远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如何变成这样的。
她一点不觉得悔,也从不埋怨,也曾想等再大些了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
可最后,竟是没等到她足够强大就死了。
甚至,到死都是她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