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愁没借口甩开这个靶子,他便抢先动手了,眼角不由闪过一丝含义。
青玄道人话音一落,张潜便觉得身下那匹云气凝结的白马陡然加速,朝着远处战阵之中狂奔而去,一副横冲直撞的架势,听他先前所言,他便已经料到青玄道人会有此举。
杀机先前已被撩动,如今却已平息。
也无太多愤怒之情,毕竟这青玄道人已是一个将死之人,犯不着为他大动肝火。
如今只是打算将计就计,瞒天过海,让所有人都忽略了自己,然后等青玄道人吸引了火力,便是自己突围之时,他佯装吃惊,双手紧紧攥着马鬃,身躯紧绷,看起来就像一个被忽然推到悬崖边的人,恐惧无助,双手乱抓。这般闯进阴兵战阵之中,颇像误入狼群的羊羔。
不过张潜毕竟有些实力,不至于演的太过不堪,让人一眼便看处破绽来。
双手乱抓之计,掌心之中巨木横飞而出,也是将迎面截杀而来的几尊阴神撞得支离破碎,不过并未彻底抹杀,只觉得四周阴风阵阵,便见破碎的神魂再短短几息之间便恢复了过来。
张潜冲进战阵之中引起一阵短暂的骚乱,课对十万阴兵列成的巨大战阵而言,这一点点骚乱简直微不足道的,就像一只撞在蜘蛛网上的蚊子。一人一马转瞬之间便被潮水似的阴兵淹没了,虽然马上之人还在疯狂的施展神通,将靠近身前的阴神兵将狠狠击溃。
但他一次出手,最多只能应付一两个阴兵。
再这铺天盖地而至兵马浪潮面前,实在有些微不足道,犹如一只落入陷阱的困兽。
虽然还在负隅顽抗,但落马身亡已是大势所趋,只是时间问题。
青阳县大宅之中,燕王丢下铜觞起身走到了庭院前,负手而立,目光眺望着虚空之中的战局,只是轻轻撇了一眼还在负隅顽抗的那一人一马,而后目光便挪到了别处,紧盯着那安静列阵的三千天兵,只见其盔甲温润如玉,神威无匹,极为震慑人心,可在他眼里却如土鸡瓦狗一般,根本不值得他多看片刻,最后目光越过兵阵,落在了青玄道人身上。
虽说如今青玄道人浑身也被云气凝结而成的铠甲所覆盖,混于战阵之中,神识很难辨别他真身所在,但燕王只需一眼便看清了所有障眼法,他曾是人道武学高手,肉身强悍,目力过人,堪比鹰隼,如今虽然是鬼魂之身,可却将遗体练成了化身。
如今神魂也继承了肉身视力,虽然相隔千丈,确如眼前一般。
那些云气凝结而成的兵马虽与它本人一般无二,课眼神之中却欠缺一份神采,抓住这一丝破绽便不难分辨真假,找出真身之后,燕王心念一动,一道军令便通过神识传令于三军之中,阴兵大阵立即开始收拢,如同一个密不透风的大口袋,越束越近,杀意也愈渐浓烈。
青玄道人与他云气所化的几千兵马顿时就像是落入凶兽口中的血食,随时都可能化作一团肉糜,让人惊心动魄,这不仅是对受困者的一种折磨,未尝不是考验行凶者的胆魄,那老谋士见状已是按捺不住,匆忙阻止,“若老朽双眼未花,这年轻道人施展的道术是阳山小洞天的《云龙化形术》,而能将《云龙化形术》施展到如此境界者,一只手也能数的过来,再看他手中之扇,此人定然是东陵道主的亲传弟子——青玄道人,将军慎重啊!”
“此人决不能活着离开,否则会给我招来灭顶之灾。”
燕王微微扬手,阻止他继续往下说去。
老谋士叹了一声,虽知继续劝说定会惹怒燕王,可谋士所做之事便是如此,便是阻止为将者专横独断,酿下大错,“若杀了青玄道人,势必与东陵道主结下不死不休的大仇,甚至被整个正道追杀,若是当年领兵征战四方之时,这东陵道主自然不必放在眼里,可如今我们已经堕入鬼道,说好听些,叫一方鬼雄,说不好听的,便是过街老鼠,实在无力与一位道主抗衡,这么做简直是自毁根基,将军三思啊,何况杀他实在没有任何意义,就算这青玄道人赶去,与那峨眉女冠联手杀了杨继业,将军之前不是下了两步棋吗,我们也可与正道交好。”
“岂会如此简单!”燕王拂袖,颇有不悦。
“我之所以让那峨眉女冠随杨继业而去,两人不管谁胜谁败,最终肯定是两败俱伤,都无法打我注意,反而会请求我的帮助,那我编顺水推舟送些人情。”燕王挑明心头打算,而后话锋一转,盯着青玄道人,眼神之中流露一丝厌恶,而后化作冰冷的杀机,道:“可这两人出现,我的布局全被打乱,他们三人联手,杀杨继业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可这功劳最终该划给谁?就算均分,落到每个人头上的也微不足道了,一群刚刚尝到血腥味的狼崽子,岂是那么容易被满足,我为他们铺路,等他们杀了杨继业,掉过头来便会打我的注意!”
“这!”老谋士心头一忖,的确有这种可能,而且可能性非常大。
“与其等他们对我露出爪牙,不如我抢先动手,将这群喂不饱的狼崽子的一一扼死!”
燕王双眼微阖,放荡不羁的神色再此时显得极为狠辣,冰冷无情。
仅是心中臆测到了几人会对他产生威胁,便毫不犹豫的痛下杀手,深知不惜惹上泼天大祸,此等风范,不愧为一代名将,只可惜时势不如人意,遇见了那个人道凋零衰落的年代,如今骤然露处爪牙来,依旧显得无比狰狞。
老谋士也终于被他说服,心情激动,不知是如今所行之事风险巨大,让他心中难平。
还是从这个醉意微醺的身影中看到了当年那个横扫四方、无敌于世的身姿。
虚空之中那犹如潮水似的阴兵再此刻也似乎感受到了燕王心头那微露的狰狞,一时间杀机鼎盛,刀甲相磨,发出嚯嚯之声,好像云端的阴雷,一点点的朝着三千天兵围杀而去,速度不快,却没有任何迟缓的感觉,只有一种无懈可击的协同,好似一堵移动的城墙。
让人找不出任何破绽,可以突围。
青玄道人面色微变,目光微微转动,看向远处正做困兽之斗的太上道人,激战正酣,已有真气不济的迹象,神通威力愈渐微弱,那些阴兵愈来愈近,殒命只在片刻之间,他心头暗骂一声,他本以为太上道人被他推出去能够引住兵力,结果却是高估了此人的实力。
这燕王仅仅只派出千余人,便将他堵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实在是不堪大用。
而且燕王也是一老狐狸,丝毫不被太上道人分走注意力,竟然还以自己为主要目标,不过他谋算之计又岂止如此?他心中杀机一闪而逝,正与阴兵‘激战正酣’的张潜忽然一个趔趄,险些坠落马背,原来是身下那匹神骏的白马不听使唤了,竟然胡乱跑动起来。
看他冲撞方向,却正是围困青玄道人那个战阵。
这匹云气凝结而成的白马竟然比马背上的太上道人更加凶猛,四蹄如雷,身形突撞犹如山岳倾塌,将拦路阴兵尽数撞成齑粉,不过马力终有穷尽之时,想要从数万阴兵围困中突围实属痴人说梦,那白马距离青玄道人尚有百丈远,途中阻拦无数阴兵,便已无路可进。
后路也被阻断,无路可退。
死后刀枪林立,已成绝境。
马背上的太上道人一脸平静,不过再旁人看来,只不过是吓傻了而已。
然后青玄道人嘴角为微微上扬,笑意森然。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