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把眼泪上确认事实了。女孩子们的眼泪是世界上储备得最充足的物资,而且装置了一个最容易打开的闸,梅珍的眼泪在柳枝的还没有夺眶时就出来了,不觉四只眼睛像四个开了阀门的放水闸。
“怎么在搞,只几天就要过年了,你是想家了,想李多劳了呗,他不是还在学校?”梅珍的眼泪已经从颊上流到了嘴角,说话间,嘴对泪还进行了一些回收。
“不是回家,我是要到别的地方再找事做,找好了我会来告诉你。”
前天才发工资,梅珍知道她的几乎全部汇给了李多劳:“你钱不多了,到我这里拿一些去,过年了,都只往家里走,工厂都放假了,一时半刻找不到事的,你真神经!”她想到,这钱柳枝几个月前,那天也是一天里的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令她不知所措,今天又是这样意料不到,同样不知所措,真是有点迷信。
“不要,万一少了我再来拿。”
弯弓不留弦上箭,梅珍从柳枝的表情和动作上来看,挽留不过是一些多余的话,她急于要走的话语和快手脚的动作,好像她偷了厂里几万块钱,赶快溜之跑也似的。
行李太简单了,先是多劳的那个书包,里面有一本多劳在上面写着“桂花亭前”的曰记本,那件她第一次穿过的粉红色的确良衬衣,衬衣里好好包着的纽扣,再是两个从家里带来的帆布袋,袋中之物就是几件换洗衣服和牙刷口缸之类的曰用品,再就是三个字——没有了。
这间宿舍他以执意才在这里度过了这几个月的,刘总和唐式天天要她搬出去,单独住一处好的地方,她用了不知多少个无论如何才保住的。现在她就要和这里告别,临别时她要和这里的姐妹说一声“别了”的机会都没有,扫视着这屋里的一切,原地转了三转,似乎在把这里一切的记忆也装进她的行李里,一同带走。包括她们每一个的形象、动作、说话、笑声……
“你找了好事,带我去!”梅珍说。
“只要真有好事,你一定来!”
接着是各各的“说话算数”的发誓。
比过去上学时仅一个书包多不了太多的行李,梅珍坚持一定要让她背一背,是要送到大门口再出一大把眼泪才行。
开了门,迎头就见刘董和唐式站在前面。似在强盗拦路打劫般,按迷信的说法出师就不利,然而也可作另外的一种解释——刘董现在算个贵人,身为一厂之董事还带长,身边还配备了一个部长。
这两个“长”现在的任务就是要留住这个刘董说的钱溜之。
一个如玉似叶的弱女子,为了捍卫她心中人的尊严,为了不玷污世上最神圣,珍贵得无价的爱情,小说一个刘董,一个唐式,你百倍于她的力量又能怎么样呢,怎敌得为了这个而舍生忘死的勇士!柳枝一面战斗一面前进,终于到了大门口,杀出了他们的管辖之地。
佳人远去了,服装厂将何之,刘董难道不知道吗,刚才这个唐式干了些什么,刘董冲着唐式吼叫着:“唐式,你刚才搞了些什么事?”
唐式不敢将他儿子的事说出来,本来是光明正大的事,没什么患的,刘总却一定要瞒着他的老子。
其实不是要给老子一个什么“斤喜”,是老子一定要儿子找一个台湾姑娘,将来怕万一要留一半财产到大陆,儿子要给老子一个冷不防,办了结婚手续再说,气死这个老头子,免得他到世上讨厌。既然是刘总叮嘱的事,唐式怎能乱说!现在钱柳枝虽然去了,他还得留在口里,不能说出来。
唐式支吾半晌没有说出什么,刘董的两颗牙齿刺向他:“唐式,你听我说,听着,你现在就不是生产部部长了,我就去把那办公室的门锁起来,谁要你当的生产部长,你生的好产,你还是去搞你的保安,不愿意搞,你就算了!”刘董见唐式的那个样子,越看越气,伸出手来,叫道:“唐式!把办公室钥匙交来!”
面对震怒了的董事长,唐式不得不将钥匙抖抖嗦嗦的交了出来。
王猛子的第二批货,原定过年后来洽谈,现在这对外联络部部长一走,刘董实在没了把握,早知如此,他昨天就不会那样对待钱老板。
要马上搞一个人来当生产部长,不然那王八崽子又会封一个唐九唐八来填唐十(式)这个穴。他看了看眼前的刘梅珍,她是不是还能不能给他推出个张溜之,李溜之来?为了犒赏这个叫来了一个钱溜之的,他一忽儿就能细声细气的问梅珍了:“你是姓刘吗?”
“我是姓刘。”梅珍心想,他大概又要责怪我了?就没好气地回答他。
“正好,我们是家门,这钥匙你拿去,现在,你就是生产部部长!哪个来拿这钥匙,你就要他来找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