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扶着冬老师;多劳扶着——不是,提着丁老师,缓步塘堤,目的地是多劳家。
丁、冬两位老师,有如两尊烧过了头的金刚菩萨,急需退火,坐在凳上,多劳和柳枝,一人一把老蒲扇,多劳对着丁老师,柳枝对着冬老师,像决赛似的使劲扇着。多劳的那个样子,叫人想起当年花果山孙猴子借得铁扇公主的芭蕉扇要扇冷火焰山的情景。
冬老师一把夺过柳枝手里的扇子,两位老师被他们扇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丁老师说:“汝等于田中抢收,亦非弗热乎!”不知道怎的,这个丁古文见到这两名弟子,退去的四分之三恢复了一部分。
冬老师抱歉地说:“我们来得也不是时候,不知道你家在搞抢收,你们赶快去干自己的去。”又夺过多劳手里的扇子,交给丁古文,“我们自己劝手。”
柳枝这次不止于烧开水,开始做起饭来,多劳告诉柳枝还有的五只饭碗和三只菜碗放在他爸爸睡的床底下后,就不见了,只留下一串咚咚的脚步声。
现在的机耕道上的经销店已经猖狂到了不只是卖烟酒还杀猪卖肉,竟敢从外地贩运鲜鱼来卖,资本主义已经走到了这里。多劳不但在这里买到肉,而且买到了鱼。要不是搞抢收,他当然不需花钱来买鱼的。
桌上摆着四只大碗菜,分别盛满面肉、鱼、鸡蛋、蔬菜,六只饭碗,六双筷子。家里的菜碗已悉数出场,倒是饭碗还下一只,那剩下的一只饭碗孤家寡人般地立在灶上,先前也被柳枝洗得发出油黄的光。
桌上的四只菜碗像在生产的工厂里的四座烟囱,冒着热气。屋里的气氛也很热烈,入座了,三条各可供两人共坐的长凳,还有只容一人落坐的一条短凳,一共有七个人的座位,宾主一共只有六人,舍弃一条短凳,让它像灶上那只剩下的饭碗一样孤怜怜地置在旁边。和多劳柳枝入小学排座位一样,正在考虑人员怎么搭配,听得外面有人在大声叫唤:“钱柳枝家有人在吗?”
多劳初以为又是那阉猪师傅在喊生意,当第二次听到时,多劳和柳枝同时蹿了出去。上次那个邮递员仍旧挑着两只邮袋,站在柳枝家的地坪里像只公鸡要打鸣了般憋足气正要喊第三声了,多劳和柳枝同时说着:“在这里啦!”
三人在土埂的凉亭处汇合,在无声的情况下邮递员将邮袋子放在凉亭的石凳上,掏出一封录取通知书来,交给柳枝:“恭喜!”
录取通知书被多劳抢了去,柳枝暗地顿了一脚。
多劳硬拿着邮递员要去吃饭,囊中已空的邮递员半推半就地顺从了。
再来一人,就真的没有饭碗了的,现在刚好,把那条受冷落的短凳拖过来,然后几个人像洗骨牌一样推来推去,尘埃落定,多劳与柳柳共一凳,建抗曰与兰英共一凳,丁老师与冬老师共一凳,邮递员也是一凳,他是“别具一格”,叫一人一凳。
“这个闩子屋场又是一喜,屋场地气好,出天子,出皇后……”席间邮递员对这两个青年男女赞个不空,别人插嘴也难。
冬老师有几滴眼泪进了饭碗,除自已之外,无人知晓。师范学院是她这个师范学校生向往而望院兴叹的圣地,眼前的钱柳枝,她的学生,考上了这样的“院”。既也是她老师的一份荣誉,还替老师如了一份心愿。
丁老师一直忘记了夹菜,当然他也不须自已亲自去夹菜,他的碗里已经堆了起来。然而他不知吃了些什么,到底吃了没吃,他听到过如果不是冬老师,这两个小东西,恐怕早就开除了学籍,多险!喉咙被什堵住了,再进去一口都会要用筷子去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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