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伊颔首揖礼,转头拂袖带着沈念七与王君平步入正堂。
绕过屏风,刺目的烛光撩得人睁不开眼,和外面一样的几排明火灯笼高高挂在室内,将室内衬得犹如张灯结彩的夜市。然陈设却十分简单,案几、席坐、方榻,再加上一尊沉香的木佛。榻上整整齐齐落着几册书。
王君平果然还是有些紧张了,身子绷得像是石块儿,瞪圆了眼睛,仿佛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他就会拔刀而起,挡在唐玄伊的面前。
沈念七站在他身边,却是另一番态度。晃悠悠地在屋里溜达,一双大眼充满了对这县城主人的好奇。指尖随意翻翻榻上书册,竟是医书,却非目前最受追捧的由陛下亲自撰写的《广济方》,而是一些记载着有关“三尸”的巫医书籍。
这时后堂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人还未到,声音先来,“让各位久等了,久等了!”一中年花发的县令,一边调整着官帽,一面匆匆赶来,几个大跨步停在了唐玄伊一行的面前,“客人远道而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县令声音洪亮,眉目清明,棱角分明的脸上写了几分刚正不阿,但兴许是因为岁月的清洗,多了几分圆滑,堆起笑来,露出了一张甚是喜庆的脸。
此人无疑是此地的县令,戴鹏正。
“戴县令。”唐玄伊带着沈念七与王君平一同将“过所”递交,然后长揖。
戴鹏正厌弃挥挥手,“这里不是长安,没那么多礼数,随意便好,随意便好。”他一屁股坐在上座榻上,确实也十分随意,然后伸手扫了一圈,“几位快坐,快坐。”放下手时,无意碰到了榻上的书籍,戴鹏正悄无声息地将它推到角落里。
唐玄伊自是按戴鹏正的话做了,入了席。
戴鹏正看起来心情不错,翻了翻过所,“原来是……唐闻之,唐君。”抬头又看看其身边二人,“这两位是……”
唐玄伊侧身,先是看向沈念七,一时沉默。
沈念七对唐玄伊眨眨眼,心中打赌,必是随行医者。
唐玄伊又静了一会儿,回眸说道:“贱内,阿七。”
沈念七忽然愣住了,一双眼瞪得滚圆,王君平更是唰的一声转过头看向沈念七,顿时将念七变成了全员的焦点。
唐卿说她甚?内,内是什么,内不是商贾称呼妻子的吗?
唐卿现在是旅商,那她……她是唐卿的妻子?!
念七愣得像是一尊石化的人像。
唐玄伊眉心微蹙,说道:“抱歉,贱内惧外,有些紧张。”回眸又看向念七,“娘子!”他沉声一喝,登时将心情飞跃云端的沈念七拽回现实。
这声“娘子”叫的沈念七忽然有些泪目,突然缓过神来,不过念七一向不喜世俗规矩,想来想去还是表达的含蓄点好以免说多错多,遂侧过身轻轻颔首,露出嫣然羞涩之相,只是抬头之时捎带手对唐玄伊抛了两个媚眼,几乎是一瞬间进入了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