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重光向三日月道,那个圆滚滚的付丧神高兴地迈着小短腿颠颠地走过来,按吩咐坐在主君身前,接过主君递过来的茶杯,好奇地往里面看了一眼,小心地抱着杯子啜了一口。
源重光看着三日月可爱的动作,微微笑起来:“这是御供的玉露茶,是我很喜欢的一种茶叶,好喝吗?”
幼小的神明把眼睛笑成了两个弯弯:“是,我很喜欢!”
源重光也笑了,指着那碟和果子:“尝尝这个吧,新摘的樱花做的和果子,有点甜,不过很香。”
两人坐在廊下,一个讲,一个吃,居然就这么一直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
“主君,请允许我为您守夜。”
源重光换好寝衣坐在帐子里,就看见那个圆嘟嘟的三日月抱着比自己还高的本体太刀,一脸认真地对自己说道,“作为刀剑,应当为主君挡下所有危险,保护您,守夜也是职责之一吧。”
源重光愣了一下,难得的没有说话。
他在的时空是个错误的时空,因此有关于他的一切都是没有记载的,没有生卒年,没有生平经历,他像是一个存在于时间中的幽灵,没人看得见,没人记得住。
同样的,他不知道自己未来会经历什么,不知道自己会在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死去,这个时间线真正的自己已经去到了时之政府,走到了他的“过去”,那现在他会经历什么?
不知道。
源重光看着那个认真说要保护自己的孩子,他的眼睛里都是真挚坚定的光。
如果……在那时候有这样一个人说要保护他就好了。
只不过晚了一天而已,就错过了一千年。
源重光轻轻叹了口气向他伸手:“我可没有让一个这么小的孩子给我守夜的习惯,来吧,小孩子要多睡觉才能长得高呢,哈哈。”
三日月脸一下子红了:“不……主君,我不是小孩子!只是、只是灵力不够所以显得小……”
他极力分辩着,然后沮丧地低下头:“所以,不管是人还是刀,都是大一点才好是吗……”
源重光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音,为了不给小孩子留下心理阴影,他握着拳头咳嗽两下,清清嗓子:“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三日月小小的也很可爱,只是……对,”他灵光一闪,“只是我很怕冷,比起守夜,三日月看起来暖暖的,给我抱抱怎么样?”
三日月犹豫着瞅瞅自己的主君,摆出一副老成的样子:“主君真是太不会照顾自己了,虽然是个大人……既然这样的话,偶尔让着主君也不是不可以……”
源重光差点又要笑场,好容易才扯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点头:“是啊是啊,多谢三日月啦。”
他把太刀接过来放在枕边,揉揉怀里肉嘟嘟的团子三日月,满足地用下巴蹭蹭那头柔软的深蓝色头发,听见三日月小声道:“主君,我以后会长得很大的,你等等我好不好?”
源重光的手停下来,刚好捂住那双美丽的带着金色新月的眼眸。
他的声音从来没有那么温柔过:“如果是三日月的话,当然可以。”
那个紧紧抓住他衣袖的孩子眼底闪过一抹璀璨光华,像是孩童不讲道理的独占欲得到了满足,因而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那说好了哦?”
“是的,说好了。”
初春时节,天气晴好,阴阳寮天文寮算出来的日子很是适宜,源重光举着双手让侍女服侍他更衣,目光一直落在廊下。那里跪着两列手捧托盘的侍女,廊外还有十几名藏人等候,手里的各项器具都是今日元服礼要用到的。
元服礼……
他闭上眼睛,在心里微微笑了。
他的元服礼,过了一千多年才真正参加到……
他还记得那天晚上的兴奋愉悦,就像是甘甜的梦境一般,因此也显得之后的经历像是辗转不出的噩梦。他就在那个噩梦里挣扎呼求了千余年,直到今日,才堪堪拨开了那个梦境的一角。
迟到了一千年的元服礼,还真是……
“亲王殿下,请移步吧。”
侍女们恭恭敬敬地跪下来等着他走出去。
源重光摸着手里崭新的折扇,抿着唇,眼尾一抹绯红灼灼,看着前方,迈开了脚步。
啊,这就是他未完的美梦吗……
那么,就让他这么走下去吧,一直,一直,走下去……
“啊,重光,你来了,这是左大臣,清河源氏的家主,今日刚从备前国回来,特意来恭贺你的元服礼。”
正当盛年的天皇看着他最宠爱的小儿子,高兴地笑起来,指着跪在下方的男子介绍道。
源重光微微俯身向那个向他行礼的男人回礼,姿态矜傲从容:“是吗,感谢您的到来,左大臣大人。”
京都的源氏都是降为臣籍的皇族,如果仔细说起来的话,这位左大臣应该是他的叔辈。
但是不管怎么样,既然已经降为臣籍,那在他这个亲王面前就是臣子。
左大臣恭敬地低头:“此次前来,还为亲王殿下带了一份礼物。为了庆贺亲王殿下元服,臣下委托名刀匠三条宗近铸造了一把刀,这把太刀被他称为平生得意之作,因锻冶中打除新月样刃纹较多,故为其起名:三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