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间的桃花好生艳丽,但在那个小儿郎看来,都是泛滥成灾的烦心物。瞧他茕茕孑立的身影,苍白的面容,清瘦的身子,仿佛风一起,就要把他卷走一搬。
这临安府邸的花园好漂亮,假山虫鱼样样俱全,蜜蜂正和蝴蝶吵架,一切热闹而宁静……唯有那个站在房檐下的小儿郎,显得落魄伤心,但也不知道他是为何伤怀,更搞不懂他小小年纪,何来这等低沉情绪……
这小儿郎约莫八九岁的样子,身着算不得华丽,但干净整洁——他始终记得父亲的教诲:“家国沦丧,南渡堕落之秋,身为皇族,当节俭的地方,必然要节俭,能为大宋尽一点力,是做臣子理所应当的事情……”
很可惜,说这段教诲之言的人早已亡故,便是死在了乾道三年的秋天,当时不过二十四岁。此人身前之名叫做赵愭,乃当今皇帝赵昚的大儿子,也是当时太子。
传言赵愭本人贤惠厚道,深得赵构与赵昚的喜爱,奈何做了短命鬼,丢下了而今那乱花丛中的小儿郎,还有一个女人……
从此以后,在那小儿郎的心底,每一个季节,都是悲凉的深秋……
他叫做赵挺,便是皇帝陛下的孙子。出生帝王之家,却没给他带来多少福气。曾记得父亲死▽,后,二叔赵恺也对他说过要抚养他的话,但他始终不愿意,只是那时在他心底,二叔是个比父亲还要木讷刚直的人。三叔年轻力壮,大不了他多少,但三叔从来是个薄情寡义的人,他也不喜欢。
赵挺便一直随母亲孤零零生活,时不时跑到太爷爷哪里去玩一会,可他身子实在太弱,一不小心,便就睡着了,太爷爷故而不喜欢他,认为他读书写字的求学期间都能睡去,成不了大器……
而今阳光正好,下人叫他出来晒晒太阳,这般苍白,可不是个帝王家的种子。
他早已习惯了随波逐流,呆呆地托起腮来,读出爷爷写给父亲的悼词:
“伊上帝之降命,何修短之难哉?或华发以终年,或怀妊而逢灾……感逝者之不追,情忽忽而失度,天盖高而无阶,怀此恨其谁诉……”
这是一篇“哀辞”,乃曹植曹子建为哀悼小女儿行女之死而作,就中悲伤,当真感人肺腑。
时南宋乾道三年,庄文太子过世,赵昚好不痛心,故而附庸风雅之季,提笔写了这一段字,送给了赵挺。赵挺浑不解其中真意……
昨夜赵昚无眠,赵汝愚也无眠,两人谈了很久,但谈的是什么内容,大家从未知晓,只是有一条很重要,便是委托赵汝愚教诲和照顾他儿子的遗孤赵挺。
能得皇帝信任,这是莫大的殊荣,虽不是教太子,但到底是教了太子的儿子。虽然太子早故,但太子儿子始终是帝王血脉。赵汝愚来了心绪……
可高兴之中,又有一些不解,按皇帝陛下的意思,是要让赵汝愚刻意安排他的孙子和刘涣多多接触。这接触来到底有何用处,他更不清楚了……
其实,赵昚无非是想一举两得,一是怀念自己的大儿子,为他尽尽人事罢了,毕竟那赵挺是他的亲孙子;其二是给刘涣一个搭桥的机会,给那狂妄的小儿搭一座桥,链接上皇家,以后也好做事。
至于刘涣的“北伐论”,赵昚很感兴趣,但苦于找不到实施之人。正如刘涣所说,他愿意再等等,等明后年,科举结束后,看看“效果再说”……
赵汝愚接走了赵挺,他对这可怜的孩子很亲近,一把就抱起了他瘦弱的身体……
“赵大人,车马之事,我能自行解决的,你不必这般。”
“卑职奉陛下所托,是来教诲和照顾国公的,国公之父庄文太子与卑职相交甚好,在卑职眼中,国公虽是上使,但到底是个孩童,于公于私,卑职抱你一把,都是应该的。”
他这里的国公指的是“荣国公”,便是赵挺而今的职务,他被皇帝陛下封“除福州观察使”,“封荣国公”。其实不过是些暂时性的职务,大抵皇家之人,对这些也见怪不怪。
若按历史走向,这赵挺也仍是个短命鬼,不过活到签到九年就死了,死后又被赠“武当军节度使”,“追封豫国公”。
为何他会这般短命,其实很简单,一是他老爹生他的时候,老爹才十多岁,从医学角度而言,难免先天不足。二是他老子一死,其地位和待遇便陡然下降,生活一日不如一日,生个大病小病的,旁人照顾不周,时日一长,难免积忧成患,岂有不死之道理……
至于而今,在那颗“流星”撞击南宋朝的时代,他能不能活下去,得看后话了。
又说刘涣浑浑噩噩,心中忐忑,他有些后悔,他觉得自己还是操之过急了,而今不过一介布衣,却死乞白赖地要和官家牵上关系,真不知是福是祸,一时间抓不住自己的命运了。
在焦急的等待中,终...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