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鸣并没有主动跟菲尔德打招呼,他现在甚至都不知道该不该跟他打招呼。
他曾经亲口对费特曼说过,他不想和楚鸣这些人扯上关系,也不想和部队、军人这些词语再由牵连。
他想做一名普通人,只想在每日的忙碌与奔波中了此一生。
而且,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已经失去了昔日的光彩。他的眼神中早已没有了初遇之时的那种自信,也没有了往日该有的倔强与不甘。
他现在就是一个在悲伤与痛苦的碾压下苟延残喘的人。
如果说霍克的死和撤退的命令是这一切的导火索的话,那么,契科夫的离世就是彻底击溃他的致命一击。
楚鸣低下头,看着菲尔德从自己身旁轻轻走过,然后悻悻的笑了笑。
契科夫老将军啊,你让我好好照顾菲尔德,但是,我到底要怎么样照顾他才好呢?
在看到菲尔德的时候,彭荣将军显得很高兴,他急忙拉过一张椅子,推到菲尔德面前,笑道:“坐,快坐。”
菲尔德不敢坐。
他并不认识面前这个人,但是他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而且,他也已经看出来,自己的老师所要找的一位大人物就是他。
“坐,坐啊。”
彭荣将军热情的说道。
在彭荣将军的再三催促下,菲尔德这才在椅子一角坐下了。但是,他心里仍旧是忐忑不安,因为他不知道他把自己叫来为了什么事。
老师已死,联合军已散,现在的他孤独一人,无牵无挂。
他不想在自己刚刚找到一条解脱之路的时候,再次被卷入进来。
从小被长辈称赞,被同伴追捧。
从小就是契科夫心中的骄傲,是同龄人眼中的天之骄子。
从小就接受最精英的军事教育,学习最为先进的指挥技巧。
然而,这又有什么用呢?
到头来,他不是照样在众人的唾骂与鄙弃中苟延残喘?照样成为了自己最敬爱的老师口中的混蛋、废物?
菲尔德一直沉浸在自己从小受到的赞美与仰慕的美梦之中,又每每被死去同伴的呼喊、残留将士的辱骂,以及亲手抚养自己长大的老师的冷漠惊醒,他的内心就像被烈火与寒冰倾轧一般饱受煎熬。
菲尔德低下头,他的鼻头有些酸,他的喉咙有些哽咽。他在内心一遍又一遍的对自己喊道:
“这条路太辛苦,我不想走下去了,我不能走下去了。”
彭荣将军站起身来,拍了拍菲尔德的肩膀,然后,他缓缓的说道:“好孩子,好孩子。”
哇——
毫无征兆的,菲尔德突然之间哭了起来。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如此放纵的嚎啕大哭,也注定不会是他最后一次在别人面前嚎啕大哭。
人生的路很长,对于一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来说,能让他悲痛欲绝伤心难过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然而这一次,却是菲尔德哭的最为伤心的一次。
“好孩子”,这是契科夫最经常夸赞他的一句话。菲尔德明白,在契科夫的心中,他不仅是他的弟子,更像是他的孩子,亲生的孩子。
所以,当他听到面前这个慈祥的老人用这样一种口吻称呼自己的时候,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放肆的,毫无顾忌的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