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姐儿那好性子,哪里斗得过人呢?若嫁了那
低门小户——”
颜氏断然道:“哪里能嫁低门小户!再不好,她也是已故太子太傅大学士的外孙女儿,两个舅舅是侍郎少卿,姨母是国公夫人,表姐还是皇子妃呢!”吴嬷嬷低声道:“这自然是。只是,若夫家门户高了,怕总归是……”这些说起来都十分好听,只是却也都掩不住乔连波父母双亡,且父亲还是个因过失官的。若只说好话,自然是太子太傅、侍郎少卿,若说
不好听的,那就里子面子都没了。
颜氏心里也明白,只是嘴硬而已,闻言叹道:“你这老货说的是,如今她外祖父已是去了,这两个儿子又不是我肚皮里爬出来的,总隔着一层。你倒说说,要如何是好?”
吴嬷嬷又向前凑了凑,将声音放得更低:“老太太看,霄少爷如何?”
“霄儿?”颜氏也不由得怔了一下,“这,这如何能成?”“怎么不成?”吴嬷嬷急切地道,“二房霆少爷虽也是个好的,只二太太难缠。大太太却是个宽厚人,霄少爷又素来温和。波姐儿生得好,针线更是极好的,若嫁了霄少爷,这亲上加亲,又有老太太护着,定
不会受委屈的。”
颜氏连连摇头:“胡闹!霄儿是长房长孙,将来娶的媳妇就是宗妇,老大必定要细细挑选的,断不会选中连波。”
吴嬷嬷急道:“老太太没提,如何知道大老爷不肯呢?姑娘的人才难道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吗?”
颜氏皱眉道:“你太糊涂了!霄儿虽比霆儿小些,却是嫡出的长孙,将来娶的媳妇不光要看人才,还要看家世的。”吴嬷嬷听颜氏的口气虽然严厉,却也有几分迟疑,便又道:“老太太,若到外头去寻,姑娘哪里能找到这样好人家呢?再怎么说,老太太也是大老爷的继母,大太太又一向对您恭顺。您说一句,大太太也总
该听的不是?”颜氏还是摇头:“挑选长房长媳不是小事,就是当年给老大挑媳妇儿,也是因着那时候老太爷还不是大学士,官位也只才五品,才挑了六品官员家的女儿。且老大媳妇在闺中时就能干,她娘身子不好,平日里都是她和嫂子一起管家,才十五岁就能把家里上上下下打点清爽。老太爷就是听了这个话,才将她娶进门的。如今我若强把连波说给霄儿,休说老大不会答应,就是在外头都说不过去,我死了,见了老
太爷也交待不过去。”
吴嬷嬷急道:“这管家理事,姑娘是因着从前没学过才不会,若老太太教了,姑娘是聪明的,怎能不会呢?再说,若霄少爷自己愿意,大老爷难道也不允么?”
“霄儿自己?”颜氏眼神顿时一厉,“怎么,难道连波和霄儿已经——私相授受了?”“不是不是!”吴嬷嬷摆手摇头,“姑娘是知礼的,怎会那般?老奴只是觉得,毕竟是同在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若霄少爷自己……岂不是好呢?且老奴说句不该说的话,大老爷二老爷都不是老太
太亲生,就是下头的哥儿姐儿们,跟老太太且隔着一层呢。四姑娘又是出了嫁的人,也就是波姐儿能留在老太太身边孝顺了。若是嫁在家里,不用远离,岂不四角俱全呢。”颜氏不由得低头沉吟起来。吴嬷嬷这句话说进了她心里。吴若钊兄弟都不是她亲生,当初想着自己还能生儿子,对继子和庶子都不曾刻意笼络,后头眼见着生不下儿子了,继子也已长大,再亲近也来不及
。及后娶了媳妇,虽则为着个孝字对自己都还恭敬,可是明里暗里,总是人心隔肚皮。现下乔连波来了,在身边问寒问暖十分体贴,若将来嫁了出去,又没个知冷知热的人了。
吴嬷嬷见颜氏心动,小心地道:“老奴也不是那等大胆的人,断不会教着姑娘做出什么不成体统的事。只是表兄妹之间总要见面的,所谓日久生情,他们小儿女,霄少爷又正年轻……”
“你不要说了。”颜氏摆了摆手,“今日这话断不许再对第二人说。此事——成不成全看他们的缘分。你也不许在连波面前提起一句,若她存了这心思,日后又不成,反而害了她。”
吴嬷嬷不敢再多说,低头应了个是,服侍颜氏躺下,悄悄又退出去了。
不说松鹤堂这边,只说吴若钊夫妻回了怡园,吴若钊便笑对妻子道:“雪儿是喜事,咱们也有喜事呢。”
李氏诧道:“咱们可有什么喜事呢?”吴若钊笑道:“你可是忘了我前些日子说过的韩公子么?我已去见过了许祭酒,许祭酒也十分欢喜的。韩公子如今住在那张编修处,我已托许祭酒去问过,张编修当即修书一封去成都了。许祭酒回来说,那张编修说是要问一问韩同知的意思,其实他与韩同知多年好友,韩同知打发儿子入京,也未必没有意思在京中结亲,也嘱托了张编修给看一看,若有好的便可定下。只是张编修为人谨慎,不肯随便作主,
虽看着咱们家好,也要去信与韩同知说了,再答复我们。因此我今晚便不曾说这事。”李氏也欢喜道:“好好,如今是双喜临门了。那位编修大人也是谨慎之举,这是好事。成都到京城,书信来往也要将近一月,倒是等事情定了再说出来的好。”她还有句话没说,如果现在就把这事说出来,
吴知雪许了侯府之子,吴知雯却只是个同知之子,这两相比较,反差实在太大了。
吴若钊却没想这许多,笑道:“虽如此说,此事十之八—九已定下了。雯儿年已及笄,也不必等太久,嫁妆也该预备起来。我也去与孙氏说一声。”
李氏听他这意思是要去孙氏的中秋院过夜,心里虽有些不自在,但想到此事由他告知孙氏倒是最好的,省得自己为难,便起身送了吴若钊出兰亭正院,自行歇息去了。
这里吴若钊满心欢喜,直往中秋院孙姨娘处来。孙姨娘听说他来了,连忙对镜子抿了抿头发,又涂了些胭脂在唇上,便迎了出去。
今日松鹤堂上郑氏得意扬扬地说出吴知雪的亲事,孙姨娘心里登时翻江倒海一般。吴知雯比堂妹大两岁,如今亲事尚未有动静呢。但姑娘们的婚事都是嫡母操办,她一个姨娘,再急也只是干瞪眼。此时不免有些后悔,年轻时不该凭一时之意气,仗着年纪轻颜色鲜嫩就在李氏面前拿乔。如今李氏若有心报复,只消把吴知雯拖上几年,
拖过了最好的时候,就能毁了她一辈子的前程。这些年孙姨娘年纪也渐长了,吴若钊对她也渐淡,反是在李氏房里歇的时间多起来。孙姨娘倒也不觉得难过,她如今一心惦记的只有吴知雯,只要吴知雯风风光光地嫁了好人家,将来过得好,她这一辈子
也就圆满了。总归吴若钊此人心软,李氏又宽厚,让她锦衣玉食地终老不成问题。
孙姨娘正焦躁着吴若钊就来了,当真是瞌睡送上枕头,出去将人迎了起来,便打迭起十二分精神,想着旁敲侧击地问一下吴知雯的亲事。
“老爷今日饮了酒,只怕口干,喝一碗雪梨红枣汤可好?”李氏并不苛刻姨娘们的用度,中秋院有个小厨房,虽不是十分齐全,两个姨娘自己熬些汤水却很方便。
“也好。”吴若钊瞧着孙姨娘忙碌的后影。虽生过了两个孩子,倒还是腰肢纤细,若只从后头看,跟大姑娘也没甚两样。
“老爷怎么这样看着婢妾?”孙姨娘脸上晕红,捧了汤坐到吴若钊身边,拿银勺子搅着汤亲自吹凉,“雱哥儿这些日子读书可用功?妾问跟着他的小厮都说是用功的,就怕他们顽劣,只管欺瞒妾呢。”要说吴家的子弟,连女儿都算上,读书都是有点天赋的。吴知雱年纪虽小,在这一点上也是让吴若钊满意的:“这倒不是他们欺瞒,雱儿确实用功。从前还嫌没个与他一起念书的,霄儿总是比他年长许多,
读的书也不同。如今连章来了,两人倒是较着劲儿的读,连先生都说他有进益。”照这样读下去,以后一个进士大约也是有的,再加上吴家的家世,走仕途也是十拿九稳。孙姨娘见吴若钊高兴,心里略定了几分,柔声笑道:“老爷这般说,婢妾就放心了。说起来,雱哥儿到底是个儿子,将来只要自己立得住,怎么样都成。可是女儿家就不同了,今日听了雪姐儿有了好亲事,
婢妾一则替雪姐儿高兴,一则……又替雯姐儿担心,毕竟是大了两岁,可——如今还没消息呢。婢妾想着去求求太太,又怕到了年下,太太实在是忙……”
吴若钊笑道:“可巧了,我也是要与你说这个的。雯姐儿的亲事已经有着落了。”
孙姨娘又惊又喜:“不知是哪一家?”“你也知道,便是前些日子来过的那位韩公子。”吴若钊有心将李氏的功劳说得大些,“太太细细问过了绮儿,韩公子人品好,家风严,明年下场一个进士是稳稳的。家里父亲做着五品同知,有个女儿与绮儿性情相投,最宽厚不过的。我已托了韩公子父亲的好友写信去了成都,大约最多一个月,定有答复。韩公子是独子,又是嫡子,我也想着过了年就让太太带雯儿回老家开了祠堂,把雯儿记到太太名下,身份方相配。因信还没来,我便没说出来,先说与你高兴高兴。待成都回了信,这事便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