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
云止木然地转开视线,不多看宫宸戋一眼。
宫宸戋没想到云止会突然醒来,心中知道她此时此刻定然更恨自己。
白芊芊亦没想到云止会在这个时候醒来,一时间,已然慌乱不知该怎么办的心不由越发一慌,因为云止的醒来代表着会立即揭穿她母亲之前所讲的一切。但随即又眸光一转,白芊芊反而定下心来,便是全揭穿了又如何?反正一切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于是,下一刻,连忙拔腿就跑了过去,绕过挡在前方的车夫跑向云止所在的那一辆马车,对马车内的云止恳求道,“云姑娘,我……我知道这次的事是我爹娘不对,可……可好在最后也因祸得福,让你与你夫君两个人重逢了,还望你能看在我们曾救了你一命的份上,放过我爹娘这一次,他们之所以会这么做也全是为了我,我愿一人承担。”说着,双腿一屈,白芊芊整个人“噗通”一声跪在了雪地上,对着云止就用力磕头。
白氏与男人被刚才的阵仗给吓到了,此刻双腿有些发软,扶着身侧的马车才勉强站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为他们下跪求情。
车夫不料白芊芊会突然跑向他后方的马车,一时没有阻拦,快速回头望去。
云止望向跪在外面的身形纤细的白芊芊,这几日来,自那一日白氏拉扯着白芊芊进屋说了要她代替白芊芊嫁入王家后,她便再没有见过她,但时常会隐约听到她与她父母争执,反对她父母让她代替她出嫁。此刻,想必是宫宸戋知道了她父母的所作所为,而依宫宸戋的手段,云止已然了解面前这一幕,心下不觉微微一暖,像以往的很多次他总是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任何伤了她的人,他都不会轻饶。只是,这也只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早已物是人非,心中那丝暖意来得快去得也快,最后徒留层层冰雪覆盖,心力憔悴。
小小云似乎感觉到云止的情绪变化,转回头来就去亲云止的脸,带着讨好的笑。
云止伸手摸摸小小云的小脑袋,对小小云莞尔一笑,随即唤外面的车夫走近,对车夫吩咐道,“让他们都回去吧,这件事到此为止。”
车夫闻言,有些为难地望向宫宸戋,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宫宸戋冷冷瞥了一眼白氏与男人,若当时盖头没有不小心落下,若当时……想到此,深不见底的黑眸划过一丝阴鸷,杀定了对面那两个人。至于跪在地上苦苦恳求的白芊芊,倒是可以看在当日救了云止的份上不予追究,冷硬道,“我的话,别让我重复第二遍。”话落,转身上马车,不再看白氏与男人一眼。
车夫浑身一颤,清晰感觉到宫宸戋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
云止听着,也道,似乎故意与宫宸戋作对,“我的话,也别让我重复第二遍。”
“他们强行送你上轿,让你代替他人出嫁,你为何还要维护他们?”车帘扬起又落下,宫宸戋已上了马车,对一直望着外面的云止开口道。
“说不定坐在轿中的一路上,我突然改变主意,想嫁给那王公子呢?”
云止回眸,淡漠如水的眸子凝结着一层若有若无的薄冰,同时隐隐透着一丝‘厌恶’,不想看到宫宸戋之心昭然若揭,全一览无余的表现出来。
宫宸戋一听,再看着云止脸上的神色,心下顿怒,但面上却不变,微眯了眼道,“突然改变主意?”
“怎么,不可以?”云止冷笑一声,带着一丝挑衅的味道。
“你……”宫宸戋怒,面色难看,有些咬牙切齿,“那我就杀了他,再将他剁碎了,扔出去喂狗。”
云止闻言,冷哼一声,眸中闪过丝轻笑,侧开头去。
小小云好奇地看看云止,又看看宫宸戋,最后自己一个人“咯咯”的笑了,似乎觉得很好玩。
车夫站在车外,越发不知该如何是好?
白芊芊跪着没有起身,再恳求道,“宫公子,求你原谅我爹娘这一次。”
马车内,宫宸戋好似根本没听到白芊芊的恳求,完全不理会,心中既然已有了杀白氏与男人的心,岂会因一个女人跪下求几句就心软?
云止一时间也没有出声,低敛下浓密的长睫遮住一双思忖的眼眸。
片刻,云止余光望向车外还跪在那里的白芊芊,唇角微掀,无声对白芊芊说了一个字。
白芊芊久听不到一点声音,恰抬起头来往前看,一眼看懂了云止的意思,于是,眼珠子转了转后,回头就对白氏与男人做了个“快走”的手势,让白氏与男人先走。
车夫看着,就要出声与阻止,但也就在这时,不经意一眼触到云止那警告的眼神。
白氏与男人看着白芊芊的动作,分别想了想后,各自一个转身便跌跌撞撞地往前跑,想着所有事都与女儿白芊芊无关,她应该不会有事!
车夫眼睁睁看着白氏与男人两个人逃走,越逃越远,一时如站针毡。
白芊芊看着,半响,收回视线对云止投去一抹‘感谢’的神色,整个人明显松了口气。
宫宸戋伤得不轻,身体并不如表面看上去这般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尤其是当日令体内的天蚕再次沉睡过去,几乎耗了一半多内力,再加上此刻两辆马车相距了一定的距离,一时间浑然未觉白氏与男人两个人已转身逃走。待良久后,听得车夫的禀告……
云止隐隐一笑,不看宫宸戋。
宫宸戋听着,脸一下子沉了下来,有些不悦。但事已成定局,再想抓回白氏与男人绝非一时半刻之事。半响,沉声道,“启程。”
车夫小心翼翼地禀告完后,伸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有些不敢喘息,待骤听闻宫宸戋的命令,整个人如获特赦令般连忙快步上前便跃身上了马车,一扬马鞭绝尘而去。
白芊芊跪在原地,双脚已被冻得麻木,看着马车越行越远……
马车内,云止身体虚弱,整个人躺在软榻上,面朝车厢壁的方向,里面坐着小小云。
小小云调皮地去拉云止的长发,一会儿躺下来缩在云止怀中,一会儿又手脚并用地笨拙地爬起身,一个人也玩得不亦乐乎。
宫宸戋看着,面上那一抹难看之色已不知不觉散去,深不见底的黑眸中闪过一丝宠溺。
日落时分,马车终于出了连绵雪山,在雪山外的一座小镇停下。
车夫下车打点好一切,回身请宫宸戋。
宫宸戋听着,弯腰抱起坐在云止身旁的小小云,再转手交给外面的车夫,之后望向不知何时已再次沉睡过去的云止,打横抱起云止下马车。
·
简陋的客栈内,房间中——
宫宸戋将面色有些苍白的云止安置在床榻上,让小小云坐云止身边。
小小云坐下后,小手摸了摸自己饿扁了的小肚子,对宫宸戋嘟了嘟小嘴,同时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停地转来转去,对四周的一切都很好奇。
客栈外——
白芊芊头发略散乱,喘着气扶客栈门口的木柱子当街坐下,一路跟着马车不停地走,整个人早已筋疲力尽,再不想动了。那一刻,那一抹白色身影在脑海中怎么也挥之不去,尽管他前一刻还冷酷的下令要杀他们。那一刻,看着车轮的痕迹,看着马车离自己越来越远,心中竟从未有过的害怕,害怕今后再见不到那一个人。那一刻,站起身来,迈开脚步便追了上去……
“姑娘,你要住店吗?”店小二一眼看到坐在外面的白芊芊,连忙走出去询问。
白芊芊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很饿很饿,好想吃东西。
是夜,乌云避月——
车夫送了一个木盆子与一桶热水和一桶冷水进屋,将木盆子放在桌上。
宫宸戋抱过小小云,亲自为小小云洗澡。小小云还是同之前一样,在宫宸戋为他脱衣服的时候羞涩地闪躲。
云止在小小云的笑声中醒过来,睁开眼,静静地看着前方那一幕,看着宫宸戋细心地调试水温,看着小小云像个女孩子似地不断闪躲,看着小小云顽皮地用水去泼宫宸戋,再看着小小云白白嫩嫩的、一丝不挂的小身躯,看着……一时间,久违的笑不知不觉萦绕上唇角,云止没有出声,暂忘了过去,心中竟希望能停留在这一刻。
一炷香后——
宫宸戋给小小云擦拭干身体,把小小云白白嫩嫩的小身子严严实实地包裹好。
小小云还没有玩够水,擦干身体后小脚还往木盆子迈,婴儿肥的小脸蛋被氲气熏地红彤彤的。
片刻,宫宸戋一边让车夫进来收拾干净一切,再提两桶热水进来,一边将顽皮的小小云放回床榻,同之前一样安置在云止身旁,继而转身去屏风后沐浴。而此时的云止,早在宫宸戋走近的那一刻闭上了眼睛,似乎有些做贼心虚不想让人发现,虚弱的身体似乎暂带走了心底的那一股恨意。
小小云听到屏风后传来的声音,立即手脚并用地爬过云止的身体,就要爬下床去。
云止怕小小云跌下去,连忙伸手拉住小小云的手。
“爹爹!”
小小云抬头,整个人还趴在云止身上,对着云止就是催生脆响的两个字,笑容满面。
云止坐起身来,后背倚靠身后的床棱,装作一副刚刚醒的样子。下一刻,看着整个人白白嫩嫩若一糯米团子、小脸粉粉红红的小小云,忍不住在小小云脸上亲了一口,心中有一种异样的满足,便是拥有了全世界也不足以形容,柔声问道,“饿不饿?”
小小云似乎听懂了,笑着对云止摇头,并一双小手摸了摸自己圆鼓鼓的小肚子。
屏风后,宫宸戋正沐浴,其实早知道云止醒了,只是不点破,享受这一刻的难得平静,而心中希望今后能一直这么下去。
“饱了?来,让我摸摸看,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个小宝宝?”
云止说着,一只手扶着小小云的身子,另一只手就去摸小小云的小肚子。小小云闪躲,一个身侧倒在里侧的被褥上,在被褥上滚来滚去笑个不停。
片刻后,宫宸戋简简单单披了件白色外衣出来,笑着望向榻上那一幕。
云止脸上的笑在宫宸戋走过来那一刻烟消云散,面色可以说是顷刻间冷沉了下来。
宫宸戋也不在意,似乎没有看到,随即径自走过去便在床沿、云止的身旁坐了下来,对云止道,“让我给你把把脉,待会儿喝点药后,再好好睡一觉。”
云止冷眼瞥了一眼宫宸戋,不言不动。
宫宸戋一笑,全当云止小孩子赌气,直接一把扣住云止的手腕便为云止把脉。
里侧,小小云看着宫宸戋的动作,小脑袋想了想后,手脚并用地爬回到云止身边,就学着宫宸戋的样子抓住云止的另一只手为云止把脉,还有模有样的。
云止望去,一大一小两张脸,面上的认真神色几乎一模一样,不愧为父子。
这时,车夫敲门,将宫宸戋下车时便吩咐他、让他马上煎的药给送上来,并对宫宸戋禀告道,“少主,属下已飞鸽传书联系人前来,相信他们三天后便到。”
宫宸戋点头,表示知道了,让车夫出去。
下一刻,宫宸戋亲自用勺子勺了一少勺药,并体贴地给吹了吹,喂到云止嘴边。
云止猛然侧头避开,动作太大间,致使勺子中的药一下子全洒了出来,悉数洒在云止胸口与领口的衣服上,脏了一片。
宫宸戋也不在意,从衣袖下取了条白丝帕给云止细细擦拭。
胸口的柔软,被男子的手一下又一下的触碰,尽管隔着几层衣袍与一层丝帕,云止的脸顿时微微一红,但随即明显一沉,也不知宫宸戋是无意还是故意的,伸手就去推宫宸戋的手。而如果可以,云止只想一掌用力打过去,犹记得之前他是怎么强迫自己的,犹记得之前他又是怎么对自己的。
宫宸戋对云止的举动意料之中,轻而易举地便反手扣住了云止的手腕,继而俯过身去在云止耳边小声道,“你是不是想我把你脱光了再给你擦?”
“你……”云止闻言,怒不可歇。半响,咬牙切齿地吐出几个字,“你敢!”
“若再弄洒一勺药,我就脱光了给你擦。如若不信,你大可以试试。”宫宸戋威胁,顺势轻吻了一下云的耳垂才直起身来,薄唇带着一丝隐约的弧度。
小小云坐在床榻的里侧,好奇地看着,对宫宸戋与云止“咯咯咯”一笑。
宫宸戋再勺了一勺药喂过去,并边喂边赤丨裸丨裸地威胁,面上是一层不变的浅笑,无视云止的怒意,“或者,你比较喜欢我用嘴喂?”
云止怒极,许久,用力握紧了衣袖下的手,在依旧怎么也提比起一点力气下,心不甘情不愿的张开嘴,将苦涩至极的药给一口一口咬牙吞下去,眸光若两支冰箭迸射而出。
小小云似乎渐渐看出了云止的‘委屈’,小手去推宫宸戋。
宫宸戋腾出一只手抚了抚小小云的头,让小小云乖乖坐着。之后,继续喂云止,再度无视云止的神色,似乎从头到尾没看到云止难看的脸与冰冷的眼睛。
一盏茶左右的时间后——
宫宸戋唤车夫进来,将空了的药碗递给车夫,再让车夫将准备的饭菜送上来。一整晚,就小小云吃了东西,他也还什么都没吃。
云止早已经气饱了、也怒饱了,此生还从没有被人这般威胁过。
宫宸戋继续无视云止面上的恼怒,依旧亲手喂云止,硬要云止吃不可,只想尽快调养好云止的身体。明明受伤的人是他,但结果她的身体比他还虚弱。
客栈外,冷冷清清的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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